冰刺斜飞而来,直直钉进林逾的肩膀。
鲜血瞬凝成冰,砸落地面,碎成瓣状。
“最后一次机会。”男人说。
什么意思?
他是认为自己在撒谎?
林逾心下一急,本能地亮出手腕上的光脑。
然而那里竟然空空如也,只有他莫名露出的手腕。
“……”林逾心神微定,尽管他还是无法记起自己身处何地,但至少他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他能招惹的劲敌。
想了想,林逾道:“我叫林逾,是一名学生。户籍注册在中央星域,曾住地是北部星域H25星……”
男人没有回应。
接着,一根冰刺穿透了他的心脏,带着他的身体,重重钉进了雪地。
彻骨的寒冷入侵他年轻的身体,心脏跳如脱兔,就像在竭力挣脱什么束缚——但它终归越跳越迟,随着迸溅蔓延、冻结成冰的血液,林逾感到更加剧烈的寒意。
而后,他难以自禁地合上双眼。
好恐怖的男人。
他高踞王座的姿态,冷漠傲慢,残忍得如同一位暴君。
额心的温暖把林逾唤醒,入目是茫茫冰雪和陡峭的山壁。
林逾向前出发,军靴踩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面对暴君,他无法回答,冰刺贯穿了他的身体。
额心的温暖把林逾唤醒,眼前又是烂熟于心的雪景。
暴君,冰刃,自上而下地劈碎。
循环了不知多少次,林逾还未举步,已经不自觉地气喘吁吁。
这次他终于醍醐灌顶,在靠近暴君之前,他伏在崖边,往深渊看去。
……鲜红的、结冰的海。
尸骸被封冻在冰里,或面露惊恐、或视死如归。
他们有人肢体残碎、有人裸/露骨节、有人半张脸被凶兽啃过,血肉勾连着被封入严冰。
暴君一视同仁地赐予死亡。
而且是如此体面的死亡。
“——什么人?”
林逾抬起头,暴君的面孔逆着天光,审问还是如之前一样居高临下。
“我叫林逾。”林逾停了停,“你是谁?”
长久的沉默。
冷风吹落了暴君的军帽,露出苍白俊逸的面容。
没有冰刺,林逾的心脏却像忘了跳动。
剧烈的绞痛侵袭他的身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疼痛,林逾捂住心口,难以置信地注视那张脸。
他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爸爸?”
——爸爸?
——怎么会是爸爸?
那些面目狰狞的、血肉翻涌的、白骨嶙峋的……
那些被冰雪夺去生命的人们。
他的养父,谢泓。
是第九军区掌权者的长子;
是第七军区第三分局的指挥长;
是帝国最著名的元素异能持有者。
是在冰天雪地里杀死他千次万次的,残忍的“暴君”。
这一次,他被谢泓冻为冰雕。
然后随着谢泓的一握,冰雕崩裂,他的身体与冰块一起支离破碎,化为风中齑粉。
谢泓明显不认识他。
林逾细心地发现,此时的谢泓还只是少尉级别的军衔,但谢泓在收养他时已达上尉,距离少校不差太远。
而且面前的谢泓看上去极为年轻,气质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锋锐,至多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如果在他二十四五岁,意气风发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十八岁的陌生人跑来叫爸。
林逾觉得自己也一样会把对方挫骨扬灰。
——那么,他决定接受他的养父是个暴君的事实了。
接下来要怎样让养父接受他是自己的大儿子呢?
有点难。
林逾思前想后,发现关于谢泓的过去,他远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熟知。
他仅仅了解谢泓出身第九军区,曾是西部军校百年一见的天才指挥,但为了一见钟情的林茜,谢泓毅然放弃身为谢家继承人的所有,和林茜一起往返于北部星域和中央星域,并在三十岁时收养了十二岁的自己。
林逾搓了搓手,继续在雪地前行。
王座再次现于眼前,谢泓不知疲倦地问:“什么人?”
林逾回答:“我是林茜的儿子。”
谢泓:“……”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比先前几次都要巨大的冰剑。
“我真的是!”林逾辩解,“妈妈的脚底有一小块淡红色的胎记,我没说错吧?”
说着,他哼起了林茜最爱听的那首古典乐旋律。
谢泓迟迟没有动作,林逾一边哼唱,一边警惕地打量四周,唯恐谢泓再次召唤冰雪把他粉碎。
虽然毫无反抗之力,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真的很疼。
随着他哼进旋律的高/潮部分,谢泓的眼眸也渐渐回暖,他似乎正在相信林逾是林茜和自己的孩子。
谢泓的左手中指上戴有一枚订婚戒指,林逾据此猜测,他现在应该正处于逗留中央星域,在林茜和家族之间犹豫不决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