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因为这个回国的?”
“算是吧,当时觉得离得远会容易些。本来打算过一阵子就回去,不过后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就留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个吻是给许燃的,照片上的男孩有着略长的刘海和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他个子也不是很高,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的时候也有两个酒窝。
“把你牵扯进来,我真的很抱歉。” 老师看着我,目光很平静,压抑的情绪在眼底翻滚。第一次,我觉得离他这么近,能看懂他眼神里所有的东西,能读懂他的心。
“没关系,”我摇头的动作把泪水晃落在脸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虽然这个误会让我很疼,但我并不怪他,我想如果是我,遇见这样的人也会克制不住,更何况那天还有流泪的告白,失控的酒,还有我的试探在先,又步步紧跟。我只是恨自己如此自私和过分,终于逼他到了不得不撕开伤口来做解释的这一步。
“这样……很辛苦吧?”
“还好。”他伸手轻轻拭去我流到唇边的泪,“不用担心我,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以很专心,也很自由。”
难怪没有人能够走到他身边,原来那个位置早就已经从他心里被抹去了。
“饿了吧,我去给你热一下粥。”老师站起身。
“老师,”我唤住他,“我退烧了,喝了粥之后想回宿舍。”
他用耳温枪测了我的体温,看了度数之后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我没拒绝,只说:“谢谢老师。”
我喝了他热好的粥,还洗了把热水澡,换上自己的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一路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在宿舍门口,老师在我转身之后又唤回我。
“惜惜,那天在电梯里见到你妈妈,她跟我说她不担心你的学业,无论你今后是否能够事业有成都不重要,她只想你平平安安。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的终身大事。”
他把一只手掌按在我肩上,“作为导师,我当然希望看到你青出于蓝,之后的学术成就远高于我,但作为长辈,我跟你妈妈一样,希望你不要只是一心想着做研究,能够看见你结婚生子,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才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他的目光映入初阳的光辉,温暖而殷切,我垂下眼:“好,我明白了,之后会注意的。”
“不着急,慢慢来。”他靠近了一点,轻抚了下我鬓边的头发,“妈妈不能常在身边,如果你愿意的话,老师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愿意,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然而我点头:“谢谢老师。”
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想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我用电邮跟老师请了假,定了初五的火车票回去看妈妈。正式的假条在初六才被发给我,姚助理在群里说,教授染了流感在家休息,今天返校的学生不用开组会。大家纷纷发信息问候,有人打了一句:罕见。然后“罕见”两字就起了整整一座高楼。
是被我传染的吧,也是因为照顾我,那天那么冷,他连大衣都没穿,工作那么忙还陪我熬了好几夜,还有那些残留在照片上烙印在心中的往事……
我打开对话框,编辑了长长的一段话,我更想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发烧,需不需要人照顾。不过最后的最后,我删除了所有的字,关闭了屏幕。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老师,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也不会再打扰你。
我会做一个妈妈的好儿子,做一个导师的好学生。
如果没有其他选择,我可以只是您的得意门生,心爱的弟子。
我想我可以
一定可以。
第36章 幻梦
人对自己的认识伴随着漫长的一生,可能到了老得牙齿都快掉光的时候,还会忽然发现,原来身体里还有一片隐秘的角落,深藏着只在自己潜意识里兴风作浪的天使或魔鬼。
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下定决心就绝对能完成目标的人,自制力比能力强一向是我引以为傲的优点,直到遇见老师。
我可以在办公室里,会议上,教室中,在学校的任何一个地方,当着他,当着别人,当着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也许下一秒我就会突然陷入痛苦的泥淖,莫可名状的负面情绪像黑夜一样吞噬我,无论做什么都无处可逃,唯有老师的安抚才能饮鸩止渴。
这就像风,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只有我能感受得到,如果正好经过一片树林,强烈的风势震得树叶哗哗乱响,所有树木东倒西歪,整个天地风云变色。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就会出现脆弱的树林,也许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明明平白无奇,却能让我五内如焚,失控到无法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