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喜讯
我想,他还是知道的,所有才会有这么一番用心良苦的劝诫。我应该感到失望吗?或者感激?抑或惭愧?痛苦?幡然醒悟?……千头万绪在我的脑中激荡,像一场地震的余波,久久无法平息。奇怪的是,震后的内心并没有处处断瓦残垣,反而呈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像黄昏里遗落在沙漠深处的古国,柔和的霞光下城垣寂寂。
我的好睡眠又回来了。
周六的单独辅导进行得很顺利。在理性分析的层面,我并没有想明白原因,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能够像之前那样很自然的跟老师交谈、讨论、对视。
我的眼神里一定还流露出什么,让他有时生硬的偏转了目光,但是慢慢的我也能把这最后的情不自禁给圈禁在眼底之下,藏匿无踪。从小到大,每一位老师都说我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好学生。
周日当然不会再去老师家里,每天早上我仍会在操场的看台上等待日出,风雨无阻。这段隐秘的心思就像一个旷世奇珍,被我小心的收藏在心底的保险柜中,每天只在限定的时间里小心取出来轻轻摩挲擦拭。
可以朝朝暮暮的在身边,难道还不满足吗?即便不满足,最起码,我不应该因为自己而打扰了他的生活,更不应该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表达感情的方式有千千万种,我精挑细选、反复求证,最后选择了我能够想到和做到的最好的这一种。
虽然已经十分小心,但那块名牌腕表还是被眼尖的赵学姐发现了,然后自然在实验室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我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把它锁在宿舍的书桌里,像一个深闺名媛一样不见天日,可是竟然没忍住。
赵姝儿把附有手表标价的网页链接发到实验室的小群里,特别表明了要在国外的专卖店才能买得到,然后还在后面跟了一串又大又惊悚的感叹号。赵棠海用极具戏剧性的夸张表情演绎了一段“白富美求爱记”,郭敏笑嘻嘻的围观完,一个如来神掌把他扇回座位,评价言简意赅:“肤浅。”
赵姝儿扒着隔板问我:“小师弟,你圆圆妹子什么时候再出国,代购生意做不?”
“肤浅。”赵棠海现学现用的评价了一句,而后继续戏精上身,他向赵姝儿跷起兰花指,撩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长发,“代购?什么是代购?本宫从小锦衣玉食,从来没听说过。”
郭敏对他当头一拳,“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又回头去赶赵姝儿,“你也别闹了,小师弟的脸都成番茄要滴汁了。”
我向她感激的笑了笑,她看着我笑,抿了下嘴,终于还是没忍住调侃:“不过话说回来,小师弟,有了爱情的滋润就是不一样啊,病也好了,人也精神了,组会上的报告更是大杀四方。唉,搞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谈啊谈啊,”赵棠海说,“我陪你谈。”
“滚滚滚!”郭敏掉头就走,一溜烟跑回前排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我看着腕表想,我有一个白富美女友,而老师还是老师,一切如常。我轻轻摩挲着腕部的某个地方,那里隐隐发烫,明明只是一下紧握,却像是烙铁渗入机理,在骨肉的深处余热翻腾。我把手表向那个地方挪了挪,机械表的重量压制着心海起伏,沉甸甸的质感让人安心。有时,只是有时,我会突然觉得,这块表很像一只放落海底的锚,给了我一点点莫名其妙的底气,于是,不再彷徨得不知所往。
春去无痕,忽而夏至。
在我忙于发表博士以来第一篇论文的时候,家乡传来了好消息,表弟不负众望,考上了这所大学。小姨一家当然高兴坏了,大张旗鼓的搞了几场庆祝,谢师宴,庆功宴,同喜宴,家宴……母亲被邀请出席,成为座上宾。
表弟给我发来消息,说他们一家会在开学前过来这边看看环境,做些准备。过了几天,他又打来电话:“我妈也给大姨买了机票,让她一起过来看看你。但是大姨怕影响你学习还不肯来,表哥,要不你劝劝?”
我说:“小姨这么破费,哪好意思?”
他鼻子里笑了出来:“那还不是指着你以后多多关照我。表哥,我妈就那人,你也甭客气,我看得出来,大姨早就想去看你,就是怕花钱,也怕你不方便。”
我笑道:“你倒是门儿清。”
他说:“怎么,不领情啊?丑话说在前头,我以后在学校抢了你的风头,你别找大姨哭诉。”
我说:“得,就冲你这句豪言壮语,我也得’多多关照’了。”电话两头都笑了。
一个女声传进话筒:“怎么样,你表哥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