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罗坐在利维右边,闷闷不乐地看着这一切。但他的反应跟洛可可比起来可差远了,后者隔着桌子怒瞪利维,毫不掩饰心中的不快。多米尼克把这归于守卫之前那句“口活儿不错”,而且沃尔科夫明显很欣赏利维的颜值,洛可可准是吃醋了。
多米尼克大脑里的高级功能重新上线,他抛开短暂的惊愕开始思考当下的局势,深入骨髓的焦虑也随之降临。不知道利维突然杀到这个锦标赛卧底的目的为何,但那绝对是个糟糕的主意。迟早会有人认出利维,而他只是稳坐在这里,没带武器,而且,多米尼克越发沮丧地怀疑,他恐怕也没有后援。
利维固然也干过不少鲁莽的事,但他通常没有这么傻。他会冒这么愚蠢的风险,多米尼克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是“黑桃七”带他来的。
多米尼克对此十分确信,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难道这样能帮到利维什么?还是说,“黑桃七”决定以其能想到最恐怖的方式,把多米尼克赌瘾复发的事揭发出来?
见鬼,说不定“黑桃七”真是巴克莱。
仓库里,每一桌都陆续开了第一局,多米尼克摇摇头,让思维回到牌局上。现在他不仅要尽可能久地留在锦标赛,用纽扣摄像头尽可能多地收集犯罪证据,还得假装他的世界并没有炸裂。不拼上全部注意力,他可搞不定。
第一把牌开始时,他在庄家左手第二位。这是个弱势位置,但也有好处,随着牌局的继续,他将更熟悉对手的牌风,而庄家位沿顺时针移动,他的位置会越来越有利。他先谨慎出牌,保存实力,把高风险叫牌的机会留到后面。
当前的首要目标是摸清其他玩家的牌风,同时不让自己的叫牌模式显露出来,于是他只保留一半注意力在赌局中,另一半留意谈话。
“史密斯先生,你不住拉斯维加斯吗?”沃尔科夫问。他是个咄咄逼人的玩家,反应迅速又放纵,无论手牌多烂,他总是倾向于加注。
“新泽西,”利维说,“我来参加百丽宫的餐饮产业发展大会。”
“噢,真是有趣的工作。”尤金尼娅说。
“其实,听说最近有暴力事件时,我差点取消了这趟出行。维加斯这段时间似乎不太平?”
多米尼克瞟了利维一眼。这,才是他来这里的原因吗——日益升级的帮派火拼?的确,过去几周里,多米尼克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问题上,不太了解现状,但他不认为这跟一名全能型的凶杀组警探有什么关系。维加斯警局明明有专门的部门去对付帮派暴力和有组织犯罪。
沃尔科夫摆出满不在乎的手势。“每个城市都有问题。这里很快就会稳下来。而且跟洛杉矶和纽约比起来,这儿还真算不上有多乱。”
“没有哪里能乱过纽约。”利维冷嗤一声,把手牌抛到牌桌中央。
沃尔科夫吃吃地笑起来。洛可可剐了利维一眼,那狠劲简直可以刮下一层漆。
接下来的几手牌可谓波澜迭起。利维继续就这波犯罪浪潮试探着其他玩家的看法,不动声色的态度令人叫绝——比多米尼克想象得更好,事实上,利维算是做了多米尼克那份工作。多米尼克只需坐在那里,录下眼前所见。
到了第四把,多米尼克对牌局的状况感觉很不错,只有两件事让他一筹莫展。一是迈罗闷不吭声,一脸不爽,和平时多话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许在为沃尔科夫先前的怒斥耿耿于怀。
再就是,多米尼克看不懂利维。一、点、都不懂。
利维的行事风格确实难以捉摸,这也是多米尼克特别喜欢与他相处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多米尼克平时总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情绪:是焦虑,是冷静,还是有所隐藏。
今晚的他却好像戴了一副空洞的面具。利维几乎懒得看多米尼克,他冷酷的灰眼睛宛如冰冻的岩石。
对于内心的愤怒,利维往往以静制动,摆出冷若冰霜的态度,但那不过是把怒火掩藏在封冻之下。他的怒火越盛,热度便飙升得越高,直到积压的怒火最终沸腾,融化冰层,那个暴脾气的真实人格便会彻底爆发出来。这个模式,多米尼克见证过无数次了。
现在利维脸上没有一点温度。多米尼克把他气坏了,太过分了,这一次,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冻结了。
第五把牌以多米尼克的小赢结束。利维一动不动,下颌和脖子的肌肉紧绷。多米尼克小心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朴家的会计师兼丹尼·朴的看护,诺曼·曼斯菲尔德,正站在就近一扇折叠屏风边,惊讶地盯着利维看。
利维与曼斯菲尔德默默对视,大约只有几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多米尼克在椅子里调整坐姿,假如事发不测,他可以立刻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