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准备押注下一轮,手机又振动了。这一次,卡洛斯发了短信。
你到底在哪儿?!?
好吧,现在多米尼克有点担心了。他兑出现钞,赶紧离开赌场,来到人行道上回拨给卡洛斯,午后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之前因为急需缓口气,他趁午休跑来长街往东几个街区的“埃利斯岛赌场”玩五美元一盘的二十一点,这里也是他过去常常流连的地方。从赌场闪烁的人造光切换到自然光,总需要个把分钟来适应。
“你还好吗?”卡洛斯一接起他就问。“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卡洛斯咄咄逼人道。“认真的吗?你在哪儿?”
多米尼克瞥了一眼赌场大门。“手上有点活儿,把我牵住了。”
“所以你也不算是迟到咯?你压根就没打算来?”
多米尼克一言不发站在那里,整个懵了。
“你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等了一阵,卡洛斯说。
“我——”
“我在裁缝店。试礼服的事?我在这儿等你半小时了。”
“我的天啊。”多米尼克说,负罪感攫住他的胸口,搅得他胃里一阵翻覆。今天他本该跟卡洛斯一起为婚礼试礼服,但他忘了;这几天来,这事就没在他脑子里出现过。“太对不起了。”
卡洛斯没说话。
“我二十分钟后能到——”
“太晚了。我们得重新约时间了。”
多米尼克一只手撑着墙,身体向前倒,悔恨席卷全身,他站都站不直了。“真的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止是今天,多姆。你已经两个礼拜找不着人影儿了。到底在搞什么?”
“是有个案子。我的心思都放在那上头了,占用了我全部的时间,日子也过得稀里糊涂的。我都没想起来今天是周四。”
“你没有……”卡洛斯说到一半,尽在不言中。
“天呐,没有,当然没有。”多米尼克撒谎道。他觉得自己比那些在人行道杂草横生的缝隙里爬进爬出的蚂蚁还卑微。
“好吧。我重新约个时间,到时候短信给你。”
“多谢。真的对不起,卡洛斯。”
“嗯哼。”卡洛斯挂断了。
“操!”多米尼克一拳锤在墙上。突然的暴力举动吓到了周围的人,他甩甩手,对他们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他总是不计后果地渴求着赌博带来的兴奋和威风,但赌博也带给他另一种感受——当他伤害自己爱的人时,那化不开的可憎羞耻感,仿佛窒息在苦呛的浓烟中。
上帝啊,他在干什么啊?大中午撇下工作跑来赌博。不接卡洛斯、利维、妈妈和兄弟姐妹的电话。他想不起上一次连续睡上超过五小时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今天有没有吃饭。
他必须找人倾诉。但一想到让利维知道自己赌瘾复发,他就感到生理性的恶心。让卡洛斯失望已经让他难受得想要脱下这身皮囊爬走,要是看到利维也像这样失望,他还怎么活下去?
更何况,他已经打入那个赌博圈太深。这次行动中,他投入了这么多,如果没达成目标就放弃,他付出的全部都将白费。今晚他必须去,跟沃尔科夫套套近乎,这样他才能把洁西卡跟他说好的那个扑克锦标赛邀请函收入囊中。
他原本计划等案子一结束就戒赌,他现在还是能做到的。他只需在此同时更加小心,确保事情不要失控。
一旦洁西卡安全了,沃尔科夫和威廉斯被关进监狱,那之后——那之后,他就告诉利维发生的一切。
二十一点规则中,A既可以算作十一点也可以算作一点。当把A算作十一点时,加起来牌的点数还没有爆(超过二十一点),则该手牌为软牌;如果此时点数爆了,则该手牌为硬牌,玩家接下来只能把A算作一点来估牌下注。
第十八章
钥匙声从公寓门外传来时,多米尼克正在套一件运动衫。反骨妹兴奋地转起圈,然后利维进门了。
“利维,”多米尼克说,“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利维蹲下来撸着反骨妹的耳朵跟她打招呼。
“我关机了。”
跟卡洛斯的对话让多米尼克醍醐灌顶,之后他回到办公室,工作了整整一下午。他关了手机以免被赌博诱惑,还在工作电脑上安装屏蔽软件,阻止自己访问赌博网站。
利维站起身说:“那你这一周都他妈关着机?”
“这周太忙了。”多米尼克不耐烦地看着机顶盒上的时间显示,浑身发痒。跟沃尔科夫约好的时间快到了——利维偏偏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晚上给他送惊喜。“你不能总是不打招呼就来。”
“不然你给我钥匙干嘛?”利维打量了他一番。“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