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选这个课,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暧昧对象成了被她伤过心的前男友,倪清嘉好尴尬。
陈敬坐得笔直。
他们之间只隔了不到三十公分,可这短短的距离是他渴求而跨越不过的鸿沟。
陈敬觉得她好远。
余光瞟向倪清嘉,她看着窗外,压根没往他这看。陈敬顿然全身僵硬,笔尖顿了顿,忘记下一笔要写什么。
他盯着纸面,很难不去回想她刚刚说的话。
那是分手后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礼貌且客气。
他们明明那么熟悉,她曾甜甜地叫她阿敬哥哥。
可是现在,她说陈敬同学,借过一下。
已是蝉鸣的季节,聒噪声在校园内狂响,可皆不及她那一句刺耳。
明明坐在他的旁边,心却离了万里。
陈敬又难受了。
停顿的笔在纸上晕出一滩黑色墨迹。
渗到他的血液与心脏。
他困在不见天日的深渊徘徊不前。
她的声音救了他。
“呃,有笔吗?”
上一分钟,老师发了数独选修课的最终测验。倪清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课最后还要象征性地考试,她什么都没带,只能问陈敬借。
然而陈敬没理她,倪清嘉摸了摸鼻子,没再问。
趴在桌面,和试卷上的几个九宫格面面相觑。
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写。
眨了眨眼,视线里出现一只好看的手。修长利落,骨节分明,握着一根黑色水笔,轻轻放在她的跟前。
倪清嘉扭头,陈敬已经收回手,眼睛落在刚发的测验上,飞快地计算答案。
倪清嘉低声说:“谢谢。”
有了笔,她也没法写。
脑子闲着,手闲不住。
打开笔帽,盖在笔杆的末尾,两指夹着转来转去。
她不会像陈敬那样转笔,只会机械地来回打转。
偶尔灵感来一下,填上几个零碎的数字。
绞尽脑汁填了第一题的一半,陈敬已经在写自己带的试卷了。
他把数独试卷随手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倪清嘉的角度正好能看见答案。
陈敬的名字写得凌厉遒劲,写数字倒是端正清秀,一处涂改都没有。
倪清嘉歪着头,毫不怀疑他的准确度,偷偷摸摸抄了全部。
然后合上笔帽,放到陈敬的桌上,再次说:“谢谢你的笔。”
音调染着笑,带点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轻快。
陈敬“嗯”了一声,想转头看看她的表情,还是忍着没这么做。
窗边吹来一阵风,将她的长发扬起,几根发尾轻微地蹭过陈敬的校服。
无形之中,她的情绪又丝丝缕缕牵绊着他。
他能想象出倪清嘉此时的模样,应该是弯着眼,扬着唇,明媚俏皮。
陈敬眉心的褶皱不自觉舒展。
起码这一刻,她在他身边。
*
接下来几日,陈敬都没有见到倪清嘉。
临近期末考,他全部精力投入学习。
倪清嘉和他说过,不要因为她或者其他事情影响到成绩。他记得她的话,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不是早就暗示什么了。
陈敬不敢深究,用题海麻痹自己。
只是偶尔一松懈,停下笔,脑子就响起她的声音。
坐在房间的椅子。
——陈敬,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
躺在床上。
——阿敬哥哥……
闭上眼。
——男朋友,晚安。
入睡。
又是梦见她的一夜。
陈敬站在椅子上,埋头擦教室门口的玻璃。
一双手扶住了他身后的椅背。
他回头,望见夏夜晴天里晶莹的星辰。
初遇的一眼,怦然悸动。
“同学,我帮你洗吧。”倪清嘉说,“我看你上来下去怪麻烦的。”
“抹布给我吧。”
倪清嘉伸出手,但眼前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诶,同学。”她声音慌张,“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眼睛进灰了?我就说了,这上面的玻璃有什么好擦的。真是的,班主任还非要擦。”
陈敬下了椅子,手上拿着肮脏的抹布,抱不了她。
弯腰低头,脑袋搭在她的肩窝,弄湿了她的衣领。
“诶诶!”
肩头的人嘤嘤颤动,湿热的呼吸浇洒在她的皮肤上。
倪清嘉不知所措地拍着他的背,心想这个人好奇怪啊,嘴上仍是说:“别哭了,别哭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跟着隐隐作痛。
“你别哭了……”
“我去跟班主任说,咱们不擦了。”
教室没有其他人,桌椅也不翼而飞,空旷的只剩他们两个。
陈敬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梦,愈发肆意地流泪。
喉结滚动,嗓音闷哑:“嘉嘉,我好想你……”
身前的倪清嘉忽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