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逾山拼命在我手底下挣扎,像条上岸的鱼,不停甩动尾巴弹跳。
可能他也没想到我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病秧子有这么大力气吧。
“祝叙乔!”岑舒大惊失色喊道,冲上来就要拉开我,然而裴问青拦住了他。
闻逾山喉间嗬嗬作响,费力吐出几个字:“祝叙乔,我有哪句话说错了吗?”
我往他膝窝踢了一脚,逼着他半跪,又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对啊,没错。”
“可是很吵。”我对他说,“我不觉得我们是可以友好评价对方的关系,所以我威胁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闻逾山面色张红,信息素不可避免泄露半分,他看着我,眼底带着鲜明的恨意。
我杀他全家了?
闻逾山抓住了我的手腕,低低笑了两声,最后压低声道:“你变化很大,心狠倒是一如既往。”
“看见你时,由衷感到反胃。”
他在愣神之际甩开我的手倒退几步,咳嗽几声后对裴问青道:“裴问青,我祝你得偿所愿。”
闻逾山转身离开,岑舒跌跌撞撞跟上他,露台重归沉寂。
我的手因用力过猛在颤抖,裴问青急忙抓住我的手腕:“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事。”我摇摇头,然而手还是控制不住颤抖。
他的脸我再一次看不清,血红色的线条糊成一团,脑子里像是有重锤在敲打,要把一切捣成烂泥。
我短暂陷入了耳鸣,像是直升机螺旋桨在耳边搅动的巨大声响。
轰鸣声过后,掌心传来算不上柔软的触感。
视线焦点回拢,我低下头,看见裴问青在轻轻按捏我的掌心五指。
他的手有些许薄茧,大概是练习器械格斗留下的痕迹。
“还好吗?”他担忧地看着我,手掌的温度通过皮肤相触传至我的脑中。
我靠在围栏上,呼出一口气:“还好。”
这种情况对我而言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只是莫名其妙的刺痛并不常见。
他忽地揽过我的肩膀,用不容置否的语气对我说:“我送你回家。”
裴问青几乎是搀扶着我出了露台,刚出露台,我就看到顾寒声着急忙慌跑过来:“我靠老祝你脸怎么白成这样!”
“我送他回家。”裴问青对他说。
“这不应该去医院吗?”顾寒声紧张道。
“不去。”我在猛烈的咳嗽声中反驳他,顾寒声打了个激灵,啰嗦道:“你个死孩子生病不去医院!那让顾家的家庭医生给你看。”
这狗东西致力于给我又当爹又当妈,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就听见裴问青的声音:“他不喜欢医院,我先送他回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转了个方向,我又被裴问青打横抱起。
……怎么又是公主抱,不能是背吗?
“等等,给他搞杯蜂蜜水,他是不是又没吃饭?”顾寒声急急忙忙,然而裴问青转身就走:“我……”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大脑已经过载直接宕机了。
昏迷前,我好像闻到了薰衣草香气之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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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我费力睁开眼睛,手指动了动。
全身都和被人打过一样,不知道是谁这么心狠手辣。
床边有一大团黑影,我安安静静感受了一下,应该是裴问青。
“你醒了?”他抬起头,打开床头的小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想喝水。”我看向他,只能发出气音。他盯着我,明显有话要说,然而还是咽了回去,全部化作无奈,给我倒了杯水,扶我起来喝。
“医生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睡一个觉了,还营养不良。”他的手掌碰到我后颈损坏的腺体,我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的触碰。
他面不改色往我唇下递杯子,仿佛并没有接收到我闪躲的动作,只是手稍稍下移,没有触碰到腺体了。
“够了。”我推开水杯,“谢谢。”
至于医生诊断,我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已经习惯了,没有关系。”
我不在乎这些,都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又何必去计较呢?
裴问青定定看我,他忧虑的神情很容易让我讲点烂话:“放心好了,暂时死不了。”
我还是那句话,祸害遗千年,还没有遗够,自然要活着。
“但我希望你长命百岁。”他用滞涩的声音对我说。
这道声音与某道声音在一瞬间重合,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我总觉得这句话我在哪里听过。
祝叙乔要长命百岁。
“那有点难。”我笑了声,对他说。
已经变成生活一部分的糟糕习惯不是一天能改回来的,就像睡觉这件事也不是我能控制。
安眠药吃了,酒喝了,乱七八糟的助眠法试过了,没有用,我该精神的时候照样精神,彻夜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