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人产生深刻联系这种事,对一个等死的人,是不可能去做的。
那个时候我像只得知死期便找地方断开与世间一切联系,安静等死的老猫。
一旦有牵挂,死亡便蒙上了犹豫不决的阴影。
想来想去只能看热闹,岑舒和他那五六七八个情人之间,能拉出几十个群,每一个都很精彩,我就像是在看一个八卦PDF,还是连载版的,根本克服不了好奇心。
其中包括真假少爷大戏,私生子大战,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带球跑之爱无悔,我的白月光竟然成为了另一个人的替身,甚至是别人的金丝雀。
闻逾山和程廷玉这两个人又是其中的典型,我严重怀疑他们俩就是想报复我。
又想看第一手的热闹,又不想搅和他们之间的感情,我只能扮演那个“沉睡的丈夫”,当个桩子。
裴问青:“……”
他的嘴角克制不住抽动,最后化成一种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等情绪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我突然反应过来他可能不太能理解我的低级趣味。
最后在他的注视下,我写了检讨。
【我祝叙乔保证自己下次只在外围远观热闹,坚决不成为热闹主角,并让别人看我的乐子,绝不会再犯。祝叙乔签字。】
还按了手印。
那张检讨被裴问青珍而重之地保存,但我还是想和他说,我现在的生活并不无聊,不需要四处找热闹看。
和裴问青在的每一天都很有趣。一起晒太阳有趣,一起散步有趣,一起做饭有趣,就算一起无所事事也有趣,并肩发呆都是很有意思的生活。
再无聊的日常,有他陪伴也是趣事一桩。
126
本来应该好好温存的时间,被一通搅和后,什么气氛都不剩。我抱着裴问青,问他那天车祸受伤重不重。
他摇摇头,说连擦伤都没有,只是车头撞到了树。
其实我不太信他的话,他和我说那双膝盖是摔出来的,我醒来后去问顾寒声,多次逼问,顾寒声才和我说,裴问青是去拜佛了。
一千零六十八级石阶,他三步一叩首,跪拜至山顶。
那甚至只是我当初与他说的一句戏言。
他对自己的受伤总是千防万瞒,总不肯说一句实话。
我抵着他的肩,和他说对不起。
“抱歉,我应该早点想起你的。”我怏怏道。
如果能早点想起他,就不用和他错过那么多年。
“现在也不算晚。”裴问青语气认真地说,“还好你活下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裴问青。”
“嗯?”
“我和你去扶光山还愿吧。”我低声道。
我要将他走过的路,再走一次。
127
入秋之后,我在生日那天,和裴问青一同去了趟扶光山。
他大概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要在生日去扶光山,但还是很认真地选择了陪同。
松柏蓊郁挺立,钟声从远处幽幽传来,我望着面前看不到顶的石阶,难以想象裴问青是怎么一步一步跪上去的。
我抓紧他的手,他低声对我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难不难,我跪一次就知道了。”我同他说。
他睁大眼看我,在拦住我之际,我已经松开他的手,结结实实跪了下去。
工作日时间,扶光山的人流量并不大,我跪梯朝山还不至于在拥挤的环境里被围观。
“祝叙乔!”裴问青沉声道,我只是捏了捏他的手,示意没事。
“我就试试,绝不多跪,可以吗?”我同他商量。
这种事情上他犟不过我,只能由着我去,手足无措跟在我身边。
那两只手总是想着来扶我,又被我轻轻推开。
我深吸一口气,三步一叩首。
跪拜比我想象中要更加困难。
我不敢去想裴问青是怎么跪完的,十八岁的他与二十八岁的他,究竟要有多绝望,才会撑着一口气,一路跪拜至顶。
石阶粗糙,我的膝盖在一次次跪拜中泛出刺痛,后背更是出了一身汗。
重复的动作做多后,连腿都开始麻木。
我吐出一口浊气,望着隐约能看清轮廓的古刹,闭上眼,再次跪拜。
跪梯朝山,既为还愿,也为我家问青求平安。
只愿裴问青不为苦痛缠身,平安喜乐。
跪到第五百级时,裴问青强行将我拉了起来,他皱着眉,几乎是低喝道:“够了。”
我搭着他的肩膀,问他:“这么累,你是怎么跪完的?”
嘶,跪多了,真的疼,膝盖估计也有点擦伤,按裤子和膝盖贴着的程度,估计已经冒血。
好在穿的是黑色裤子。
我不动声色扯动裤腿,免得伤口和裤子粘连。
裴问青摇摇头,双眼干净纯粹,同我低声道:“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