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他心里的每一个念头,都会成为最后射向自己的箭。
越是不想,越是想,无数个念头挣扎而来。
小猪爬到他面前,硬是要他抱。
李雁抱住了自己儿子。
他早知道了,小猪是他的儿子?
我在心里念过那么多遍,他也听过那么多遍。
却依旧不承认,小猪是他的儿子。
李雁把头埋在小猪的怀里,小猪却只想着拽他的头发。
他在怀疑,他不信任。
他不信任的,是我罢了。李雁想,从一开始,他不想要的,只有我。
子以母贵,如果小猪是别人的孩子,想必他会非常喜欢。
外面吹来一阵寒风。
李雁捂住自己的肚子,痛恨起了自己。
孩子感受到了不安,他也从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凌然。
李雁看着他的背影。
“我冷。”李雁道。
李应辰立在窗前,依旧不肯关窗。
也许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对他来说,李雁已经无所谓了。
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看不到李应辰身上有黑气了。
大概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他造成威胁了。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李雁问,“为什么不能干脆骗我到最后?”
他本意,只是想让李雁老实点,别再骗他。
谁想到李雁心里能想到那么多东西。
李应辰从来不觉得,小猪是自己的孩子,小猪是蒋子文的,不是他李应辰的。
外面飘过几片雪花。
今天早些时候,钦天监上报了瑞雪的折子,城里已经设置了一些窝棚,免得有人冻饿而死。
他今天巴巴地来,就是想带着李雁看雪。
可是李雁,他冷。
“朕今天回去了。”李应辰关上窗,“你好自为之。乖乖的,别想使什么小心思。”
“天上下雪了,我陪陛下去雪地里走走吧。”李雁撑开一把伞,走在李应辰身边,略略后退了半个身位,伸着手,举在他的头顶,他自己,
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走两步,就白了。
李应辰看着他肩膀,眉头跳了跳,目不斜视往前走。
“你看你,手都是冰的。”李应辰捏着他的手。
何止手是冰的。李雁想,半个肩膀都是冰的。
天可真冷啊。
“我在想,天这么冷,那些普通的人,要怎么活下去。”
“阿嫣果然忧国忧民。”李应辰捏着他纤细的手指,十指相交,只要略用力,他的手就能成为最温柔的拶子,夹断李雁的手指。
李雁的手指抖了起来。
蒋子文叫过他。
阿嫣。阿嫣。阿嫣。
李应辰的脸色沉了下去。
就算他没有李应辰的读心术,李雁也能明白李应辰在想什么。
伴君如伴虎,曾经的蒋子文就是个假象。
李雁自嘲地想,我还是少在心里说他的坏话,免得被他找不自在。
李应辰摸着他的手背,缓缓地说:“他说过,要和你白头吗?”
李雁愣了下。
他已经好久都没想到过蒋子文了。
两个人似乎已经合二为一,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没想到李应辰自己还是那么在意。
“没有。”李雁想了想,好像真没有。
他和蒋子文,还来不及讲到白头。
“你是不是在想,这一刻,陪在你身边的是他就好了?下雪了,正好合你的心思?给你一个白头的许诺?”
李应辰问。
他有些嫉妒蒋子文。
“我想要真的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头。”李雁说,“他没能给我。我不要这种骗人的东西。”
“神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强求人能做到了。”李应辰道。
李雁听出来了,他说的是他自己。
李应辰明明白白告诉他,两人不可能白头,不要妄想了。
我该死心了——
“原来神和人没什么差别,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要修仙成神?”李雁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停在半空之中。
还有那么多人想要皇位?
“那个位子很冷的,人在上面,会变得不似人。”李应辰道,“也没什么好。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不想待在上面。”
我宁可变成蒋子文。
至少能跟你两个人在一起。
只有两个人。
“你说那个位子冰冷而又无情。”李雁说,“可是你依旧不肯放弃,什么情非得已,这些违心的话,以后就不要讲了。”
“就算我能抛下一切,这天下人能放过我?”李应辰说,“蒋子文失了红莲教,这天下又是怎么对他的?”
没有这天下,也没有你。
李雁浑身一抖。
“还有,你自己呼延家,是怎么被灭族的。”李应辰摸着他的肚子,像是在摸里面的金蛋,带着无限柔情,可这柔情,却不是给李雁的,“你乖乖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保证,从此之后,呼延家的血脉可以继续流淌在九重天之上,你几代人的努力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