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撰写才子佳人的话本已经被狠狠撕碎,最后浪漫的结局都如蝴蝶般烟消云散,只剩下了残破不堪的两座孤坟,相对而望。
李雁缓缓抬起头。
邓通仔细打量了他,他身上本没什么伤口,这会儿整个人依旧很精神,有些削瘦,脸颊下凹得厉害,眼睛越发大了,只有一双眼睛,像是上山的猴子,里面全是懵懂天真的光。
怎么会瘦成这样?
他已经辟谷了啊。
莫不是有人虐待他?
“你是来杀我的吗?”李雁爬起身,侧过头,看着他。
邓通手中的食盒,似有千斤重。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蒋子文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将李雁忘得干干净净。
李雁笑了,撑着墙起来。
邓通蹲下身。
李雁伸出手,青色的经如同走地蛇一般盘旋在他腕子上,想去够那个食盒,却拽不动。
邓通默默,将盒子推到他面前。
李雁打开食盒,两眼发出惊喜的光:“八宝鸭!”
他伸手,也顾不得脏不脏的,在衣服上随手擦了一下,撕下了鸭子的腿。
邓通一拍他手:“别什么东西都吃。”
李雁眨眨眼睛:“你该不会是嫉妒我吧。这可是我的,没你的份。”
断头饭都有人抢,还有没有天理了?
邓通低着头:“你可以不吃的。你修炼了这么久,早就辟谷了。”
一口鸭肉,卡在李雁的嘴里。
邓通不懂。
若是平日,他自然是辟谷了,自然什么都不用吃。
可是他身体里,还有个珠子啊。
李雁曾见过,有人剖开了自己的腹部,伸手,硬生生将肚子里的珠子拿出来。
他不敢,他怕疼。
他怕珠子疼。
“总归人是要吃饭的。”李雁说,“我都好久没吃上一顿饱饭啦。”
总也得让人做个饱死鬼不是。
“告诉你一个消息。”邓通说,“你儿子跑了。”
这些天,有人在暗中搜捕小金,一直没寻到踪迹。
李雁看着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慢慢凝结滑落,变成一道溪流,从墙壁上淌下。
“他那本事是我教的,只要他不想,没人能找到他。”
李雁从小,就不教小金别的,专教他脚底抹油的本事。
除非有个网子,能让他心甘情愿往里跳。
不然是找不到他的。
“我听说,这儿之前关的人,是我的曾祖父。”李雁看着邓通。
邓通低下头,他无法张口。
“我知道他也是你送走的。”李雁道,“别那么难过,生死有命,何必,我在这儿过得可比他好多了。”
和那位前朝末帝不同,狱卒对李雁,有种特别的怜悯。
反正挺客气。
客气到李雁有种错觉,外面一直有人在关注他,一直有人在保他。
他曾偷偷听过,那些狱卒,一个“余孽”,眼中饱含的恶毒。
能把这些怨毒都压下去的人,该得是多厉害的一个人啊。
那只能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了。
现实打脸太快,他都有些受不了。
人之将死,想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死亡还是挺可怕的,李雁有点怕。
他笑着对邓通说:“我还记得,你以前一直想当我爹来着。”
邓通尴尬地笑了。
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哪能把自己当前朝太孙呢。
“我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邓通说。
李雁愣了愣,这才勉强记起,自己好像是因为身份被抓进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配不上你。”邓通说。
李雁咬了嘴里的鸭肉,磨着牙,一点点将肉化开。
邓通觉得自己越解释越麻。
“能当我师叔祖,也算是你福分。”李雁眨眨眼。
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你运气好。现在看来,原来是用遇见我换来的。
李雁歪着头,又朝着邓通看了眼。
邓通知道,他看的不是自己,他在看外边。
到了这个时候,依旧觉得他会来?
“他不会来了。”邓通赌气着说,“他不日将迎娶大将军大司马的女儿,他有自己的中宫,会有一大群可爱的孩子。”
你的孩子,就算是天生的灵物,也不值一提。
“谁?”李雁佯装不知。
他有一大群可爱的孩子,管我什么事?
我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会疼他。我会和他在一起,永远陪着他。
至于蒋子文。
李雁从未想过,他会来。
“你说蒋子文啊。”李雁拿出了第二层的阳春面。
蒋子文会给他准备阳春面,这碗不行,已经坨了,蒋子文会让人再换一碗。
李雁端起碗,果然不好吃。
“我挺佩服他,为了诱杀我,不惜把自己也搭进去。”他调侃着,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