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谁呢?
原来是他娘。
李雁仔细回忆,却想不起来她的相貌,早已面目已经模糊了。
本来见得次数就少,更是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她的身上,有种看透生死的淡然,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大彻大悟之人才能有。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
李雁原本以为,她是觉的,总归是要死的。
可若她只是派来演戏的呢?
那大概是她对自己最后的宽慰。
也算是对自己一点最后的善良。
李雁闭上眼,身上的筋骨都被抽走了。
十年来,复仇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一夕之间,这些理由都散了。
是生是死也没什么意义了。如果我活着,是为了准备去死,那我是不是要走到他们设定的那一天比较好?
李雁数着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或许小金算一个。
小金挺好的,虽然小气抠门,本事不大还总爱闯祸,但也会偷偷在我马鞍地下塞二两碎银子。
我还想活着看着他子孙满堂。
小金?
蒋子文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脑子里还有小金?
难道他师傅没告诉他,小金那个爹,就是杀了他一家的仇人?
蒋子文皱着眉头,想到自己编的故事,如果他娘不是他娘,那么小金自然也不是杀他一家的仇人之子。
确实没什么好仇恨的。
失策。蒋子文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太匆忙了,若是多给他一刻钟,他就能编一个更加完美的故事。
一定能把李雁身边所有的人一网打尽,让他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只有我对他好。
眼看李菩萨四大皆空,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对一切都不再过问。
蒋子文急忙勾起他的兴趣:“你难道不好奇,你亲生父母?”
“都已经把我卖了,我还眼巴巴跑回去不成。”李雁斜眼看他。
不想知道更好,省得我还要编。
蒋子文绕了一圈,终于转回自己的目的:“那你就不想知道你替的是谁?”
李雁:并不想知道。
并且,总感觉蒋子文的眉间,漫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恶意。
直觉告诉李雁,他最好不要知道。
他越是迫不及待,李雁便越觉得里面有诈,不想听他的话。
“那个人,便是邓通。”蒋子文见他始终不愿意问出口,主动说。
“不可能!”李雁断然拒绝。
是谁,都不会是邓通。
他可是在朝廷任职啊。
“你难道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蒋子文反问,“他越是在朝中呼风唤雨,就离那个位置越近,将来谋反,更是得心应手。”
蒋子文言之凿凿,连他自己都信了。
怎么看,那个邓通都居心叵测!
“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是谁吗?”李雁难得动了会儿脑子,立刻抓住他话中的漏洞,质问道。
蒋子文:刚才只顾着往邓通身上泼脏水,居然忘记还要圆了。
他的脑子转的飞快:“我原本是不知道的。”
“可是你在北邙山,居然真的找到了和氏璧。”蒋子文说。
李雁低头,和氏璧是前朝的神皇帝藏起来的。他能掐会算,自然不希望自己辛苦藏起来的宝贝,落到旁人手中。
能找到的,自然只有他的后人。
“可是北邙山……”李雁咽下了后半句。
那日去的,可不止我一人。
蒋子文,我可是明明白白遇见你了啊。
蒋子文读到他脑子里的话:更何况,那些青铜兵甲,明明全都听我的。除了它们的主子,我实在想不出,它们还会听谁的话。
“北邙山,你是一个人去的吗?”蒋子文手抓得更紧了,“你仔细想想。真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想法在走吗?”
邓通也在。
李雁开始不确定了。
若那个人真的是邓通……
李雁垂下头,似乎也不坏。
如果他能替邓通死一死,也算了了两人这一世的纠缠。
李雁挣脱了蒋子文的手,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邓通要活,眼前这个人必须死。
只要他活着,必然会把一切真相通报给今上的。那就来不及了。
不如由我做这个恶人,现在把他灭了口。
李雁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直到自己并非蒋子文的对手。
蒋子文: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自然,这也是我的猜测。”蒋子文说,“邓家毕竟从前朝开始,就是皇帝的家臣,想必也不会做这些不忠不义之事。”
邓家是今上的家臣?
李雁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邓通爬升速度,确实有些快了。说不定其中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该不会走得不是裙带关系,而是主奴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