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的为难在于他不想让童航再一次被他那种完美主义者一般的口吻伤害。
童航刚刚凑在门口那会儿,听到了唐宁的那句话,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先前的那句“影响我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
过阵子就是订货会,这阵子朱设一直很忙,平时待在自己的工作间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不是因为要教授唐宁和童航缂丝,这会儿他应该跟楼下的小设一起检查工艺单。
“看明白了吗?我得下去一趟,你俩先练着。”
朱设离开后,唐宁便开始在缂丝机上实践刚刚朱设所教授的技法。
唐宁的手十分灵巧,远没有童航所想象的因为刚刚学习,所以对于工具还存在着磨合期。
“你真的只学了半个月吗?”
童航出声,见唐宁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抱歉,刚刚你跟朱设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部分。”
唐宁耳朵上泛起绯色,没有什么比话题的当事人亲自提起话题更尴尬的了。
“你可以跟我多解释一下,确实要比你选择回避我,以及让我因为你的那句话去质疑你是否性子恶劣要好得多。”
童航说着说着又想起自己当时听见那句话时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并且质问唐宁是什么意思的状态,顿了顿,询问道:“唐宁,一直以来你都是因为害怕看到对方因为你的话语的负面状态,才逃避交流的吗?可越逃避岂不是越缺少对话的机会,越难掌握沟通状态的平衡?”
童航认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其实现在的唐宁已经比刚入学那会儿要好太多了,有秦施彰他们这样的固定交流对象,也有付泽等老师与学姐的引导,唐宁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抗拒交流,和他们也愿意主动去交流。
如果童航接触的是那时候的唐宁,可就不是一句“影响的是我的心情”之后,还能听到唐宁在背后偷偷满怀歉意地后悔这句话会不会给他造成伤害了。
童航现在大概是摸清了唐宁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不好接触,松懈下来后,一个人说了好些话,多是让唐宁放下芥蒂,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意思表达的不对,就多解释一下,他不嫌烦。
可没想到,说着说着竟是提到了当时他听到了唐宁在空教室练习回击陆仁的那句话的事情。
童航意识到这件事时,他已经将话说出口了,喉间发干,心下暗道不妙。
唐宁的动作停住了,耳朵已经变得通红,他侧过脸,盯着童航看了好些时候,没说话。
童航有些慌:“你别想着灭口啊,这儿可有监控。”
唐宁放下了手中的梭子,站了起来,径直走向工作间的大门。
“喂,你去哪儿?”
童航慌忙两步跟上,然后被唐宁关在了屋内,隔着门,他听见唐宁说了个“你”字,还没搞明白唐宁想表达什么,紧接着听见对方用比刚才这个字更小的声音说道:“别跟别人说。”
话毕唐宁转身离开,乘上了下行的电梯。
童航不用多想唐宁到底去了哪儿,这哪里还想不明白?
他这是直接给人气跑了!
童航本想追上去,结果等电梯的功夫碰上了朱设。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他……”
“什么你你你,他他他的,你俩一个学缂丝黏嘴,一个学缂丝结巴,不愧是同学。”
朱设拍了一把童航的后背,继续说道:“别想着跑,你妈妈特意让我多关照你,说你坐不住、没耐心,今天不说多的,至少做完三个技法练习才能走。”
童航解释道:“我没想跑,唐宁跑了。”
“怎么可能,就算唐宁已经离开公司了,那也叫做工作内容完成,合理休息。”
童航一口气哽在喉间,加快了回工作间的脚步,他要向朱设证明,唐宁是真跑了。
朱设不紧不慢地跟在童航身后,感慨着年轻人就是体力好,走路都带风。
童航走到唐宁的那台缂丝机前,准备叫朱设来看看唐宁根本没有完成今天的任务就溜走的证据,结果细细一看,无话可说。
朱设缓步走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细致打量着唐宁的缂丝半成品。
今天学习的短戗唐宁掌握得很不错,前几日所学的技法也能在作品上看到唐宁对其的熟练度。
唐宁的细节观察能力非常强,细微色彩的变化的把控也和朱设曾经所带过的弟子不同,因此唐宁的作品经得起长久细看,越细越能感受到其中的美感与魅力。
朱设没有见过唐宁其他的创作作品,但他见过唐宁完成的小幅基础缂丝,以及现在的这幅半成品,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唐宁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怎么不说话了?我就说嘛,唐宁怎么可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