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来的接触之中主设才意识到唐宁只是相较于常人有些过于内向,对自己熟悉了之后,唐宁还是会给他反馈,并不是完全不理会外界。
他不知道什么阿斯伯格、什么学者综合征,在他眼里,唐宁就是一个有着钻研精神、耐心极好、专注力远超常人的弟子。
朱设在唐宁来这里前,接到过童母的电话,也听说了有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要找他拜师学艺的事,童母特意强调了这个年轻人有点特殊,这也难怪朱设会第一时间想到公司的残保金政策,将唐宁当做特殊群体。
童航抱着装着色线的盒子在唐宁另一边坐下,也没开口询问唐宁要怎么弄,只是照着唐宁的动作依葫芦画瓢。
唐宁又装好了一个,拿起了新的竽筒,这一次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童航瞟一眼唐宁的动作,手下进行一步,顺利完成着摇线的工序。
这样的工作重复性很高,需要将全部色线都装梭才能进行下一步,因此没装几个,童航就因为无聊,眼睛开始在工作间乱瞟。
他很想摸出手机玩一会儿,但又腾不出手,因为走得匆忙,耳机也没带上。
“我叫童航。”
童航试探着说道,眼睛望着转动着的竽筒。
唐宁没有回答,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他记得这张脸,当时在食堂造谣他的二人之一,不过这人基本上没说什么,他的朋友倒是污言秽语说了不少。
童航说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唐宁给了回复,他还能聊一聊,没有回复,那就一点儿可以延伸的话题都没有了。
思考片刻,童航讪讪开口道:“对不起。”
都过去一年多了,童航终于找到了机会当面跟唐宁说出这句话。
唐宁持续着摇线的动作,没有因为童航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有何反应。
“我对你没有恶意,真的,一开始确实轻信了谣言,但我发誓,我没有一丁点想要冒犯你的想法。”
童航想起当时在食堂的时候,自己的朋友说的那几句话,耳根子烧得慌。
“阉儿样子”“撅屁股换名誉”“陪你玩玩”“你也不嫌脏”。
字字句句都表现着对唐宁的恶意,要是换作童航,他听到这些话,定是会气得当场出手教训说出这些话的人。
他但凡多了解一点儿唐宁,就不会认为唐宁和这些话语沾边。
如果真是一个想要走捷径求得名誉的人,哪里还需要花费这么大精力跑到这里学习缂丝?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童航悔不当初,即便那些话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但他同样是参与者,他轻信谣言,也被轻易带了节奏,没有弄清真相就去伤害了一个他根本不了解、不认识的人。
在造谣事件结束后,童母还特意给童航找了一些关于唐宁的过往资料。原本是想要帮助童航更好地接触唐宁,但童航却是从那些资料所记载的唐宁的优异成绩背后,看到了误解、辱骂、孤立所堆砌的孤独。
那日唐宁独自在空教室录下对陆仁的那句回击的话语的时候,童航正巧在教室外。
童航因为在必修课赶专业课作业,下课后又走得急,专业课上才发现作业掉在了必修课教室,返回教室拿的时候,听见了原本应该没人上课的教室里传来了一个男声。
透过窗,童航瞄了一眼,没想到会看见唐宁。
他那时也不知晓唐宁在做什么,还当对方在背诵什么内容,之后在看到唐宁的那个视频后才反应过来,唐宁是在练习说话。
若不是目睹过唐宁这样,童航从来没有意识到,一个同龄人、一个被人称作天才的同龄人,说一句很简单的话语,是需要练习才能说出口。
在之后了解了母亲给他的资料后,他知晓了唐宁的交流与表达障碍,更觉陆仁的卑鄙。
而他竟然被那样卑鄙的人误导、带了节奏。
童航越是察觉唐宁对他的道歉不为所动,越是觉得内疚至极,眼一闭,心一横。
“要不我给你跪一个吧,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千万不要将当初在食堂听见的那几句话当真。”
唐宁终于停下了摇线的动作,童航见状,哽住。
他不会真想看我跪下吧!
说到底,唐宁也没有那种看人跪在自己面前的恶趣味,只是平静地看向童航的竽筒上的线,开口道:“重新绕。”
童航睁大了眼。
好,好可怕,这人原来是想着借这个机会报复我!
正如此想着,童航就感觉手中的转轮被唐宁按住,他也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唐宁拆下童航摇线机上的竽筒时,童航才发觉因为自己先前一直胡思乱想,精力不集中,又因为有着摇线机将线顺整齐,他根本没注意到竽筒上的线可能因为摇线机工作的时候挂到了什么,被扯出来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