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白榆总算将头从伊尔西的膝盖上拿起,鸭舌帽因为一系列动作掉到了地上,露出那双湿淋淋的眼睛。
它们不似平时淡然而又深邃,此刻更像悬崖间的一块黑石,蒙着一层粼粼的晨露。
伊尔西的呼吸一凝,他感觉此时的白榆好像被自己欺负了一样:
少年的头发有些凌乱,刘海更是翘起了一大片,让额头上的红印子看起来格外明显。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白榆翘起来的刘海捋平,又将凌乱的碎发规律地撩到一侧。最后在少年越来越委屈的眼神下,他鬼使神差在毛茸茸的脑袋上呼噜了一下。
很舒服。
少年在的眼睛好像顿时亮了,像夜里的乌云散去露出闪亮的星子。
像一只被主人捡回来的小狗。
这个想法猛得从旁边站着的凡落的脑子里蹦出。
想啥呢!可别忘刚才被可恶的“半资本”家软威胁的样子!
他赶紧摇摇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从脑子里倒掉。
紧接着,伊尔西率先站起,它们相互抓着对方的手腕,一前一后地走出诊疗室。
此时此刻,作为cp文忠实读者的凡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他的眼神粘着正主的背影,抬脚就要跟出去。
还没跨出一步,就被他的老师一把拽住。
“人家两个虫谈心,你跟过去干啥。”米达尔敲了一下凡洛的脑壳,和刚才伊尔西轻柔的动作天差地别。
凡洛揉揉被敲的地方,哀怨地瞅了一眼叉着腰的老师,义正言辞道:
“磕cp啊!老师!”
“我可是正大光明!”
“难道你不想么!”
米达尔:你猜我想不想。
但此刻作为正派的代表,米达尔还是略微理中客地说道:“做虫不能这样,道德是...”
“哎哎哎,你真去啊!”
凡洛抻着头发现他磕得CP越走越远,根本听不得老师在那里絮絮叨叨,转头特别诚恳地说了一句:“老师,我真没有道德。”
米达尔的说教卡在了喉咙里,他动了动嘴唇,话没出口又听见那个逆徒得意地说道:
“所以,道德永远无法绑架我!”说完,他连忙蹑手蹑脚地小跑跟了上去。
“逆徒!逆徒!”米达尔差点又气成河豚,但是看着越来越远的逆徒,那颗八卦的心还是忍不住颤动!
“伊尔西可是我的好朋友,他别在雄虫手底下吃亏!”
“然后再去把逆徒抓回来!”米达尔假咳了一下,将白大褂一脱,一溜烟紧跟过去。
*
“逆徒,你往旁边串串。”
“老师,你不是有道德么?”凡落一本正经地拿出了科研的态度。
米达尔白了他一眼,悄悄说道:“作为老师,我来主要是怕你给我赶出丢虫的事儿。”
“防止我在教育界名声扫地。”
“哦。”凡落撇撇嘴,声音很小但是很欠揍地说道:“那你耳朵不用往门上贴那么紧吧!”
米达尔刚想发飙,逆徒又一次开口:
“嘘,老师,里面有动静了!”
这道铁门的另一侧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四周白花花的墙壁没有一点色彩,唯一带有颜色的浅蓝色窗帘被风轻轻撩起,鼓了一大片。
阳光被剪成细碎的金子洒在雪白的瓷砖上。
他们相视而立,但手分毫未松。
白榆从前生到今世,几乎没有和别人解释过什么,他是天才,是雄虫,向来独来独往,从来没与谁建立过亲密关系。
而伊尔西也是如此,他可以完美地演绎出《雌虫手册》教导的对雄虫们恭敬客气,但从没有一本书教他如何去敞开心扉和一只雄虫去沟通。
于是,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两虫之间蔓延开来。
可是他们却是如此默契。
“伊尔西...”
“阁下...”
两虫同时开口。
伊尔西顿住,不自然地松开白榆的手腕,低声说道:“您先说。”
白榆长呼一口气,他同样松开手转而揪住自己衣服的一角。
他知道自己的共情能力很弱,但是脑子还是不错的,以退为进是他两辈子悟出来的真谛。
于是,他移开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雪白的墙壁,自嘲地说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
伊尔西闻言,猛然将头抬起,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一句“怎么会”已经到了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时,他看见白榆垂着溢满哀伤的眸子继续说道:
“因为蒙格利,所以你讨厌我。我还一直住在你的家里,所以你每天都得装作很恭敬的样子。我和你谈条件,你就算不想答应也需要被迫答应。”
“因为我是个雄虫。”
“是你生命中最不公平的存在。”
这些话真真假假,一些夸大连带着真实的猜测,都在此时此刻一股脑地全部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