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婚事过了明路,未婚夫妻有些亲密交往也不妨事。所以,那些宫人间的口舌不曾有人制止,毕竟堵不如疏。
今日的矮山之约,与那日皇帐相逢差不多,都是皇帝为她与策棱特地安排的相处机会。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和八公主讲得太细。容淖眉梢一扬,不答反问,“你既如此好奇,不妨同行去看看?”
“真的?”八公主双眼放光,确定容淖不是在开玩笑后,二话不说提裙跟上了容淖主仆。
三人同行往矮山走,虽更惹眼了,但却能削弱旁人目光里的探究。
她不想把策棱与自己绑得太紧,最好连一丝流言都不要有,免得来日解开麻烦。
越近矮山,四周风景愈佳,清净而不荒寥,算是暑天难得一见的舒心地。
她这皇阿玛对挑选幽会之地倒是颇有心得。
“六姐姐,那人可是轻车都尉?”八公主眼神好,人也活泛,乍一见到远处矮山下身着黑色袖箭衣,同色披风,背立黄昏,挺拔锋利如山石的年轻男子,立刻来了精神。
容淖眼神不如她,斟酌片刻才敢确定,从鼻子哼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嗯。”
“六姐姐不高兴?是不中意轻车都尉吗?”
容淖这次干脆不搭理她了,但浑身充斥的排斥与不悦骗不了人,甚至就连八公主这样天真的小姑娘都敷衍不过去。
“为何如此?”八公主勾着手指头,巴巴的开始数,颇有心得的架势。
“这样瞧着,那位轻车都尉皮相虽非绝佳,胜在气势造根骨,光是往那一站,便有不动如山的气派,像……像威风凛凛的狼王!”
“嗤——狼王。”容淖显然对八公主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意象不以为然。
目光挑剔扫过不远处的策棱,见他黑色披风被山风扯成展翅的形状。
大热的天,也不知他抽什么风,竟披着一条黑黢黢的披风出来,容淖嫌弃冷嘲,“晒干的老板鱼还差不多。”
山东巡抚曾往宫中献过两尾体型快赶上脸盆大的老板鱼,后来没养活,本是要处理掉的。
明德堂有个祖籍山东的小太监自告奋勇,说可以把鱼晒干用来烹菜,十分美味。
容淖无意间瞧见过一眼晒干后的老板鱼,又黑又硬还丑,倒尽胃口。
以前容淖觉得晒干的老板鱼状似没完全打开的折扇,如今却觉得更神似着披风装相的策棱。
几人说话间,已快走近矮山底下了。
八公主被嘎珞拉着,识趣驻足,任由容淖独自上前。
“找我何事?”容淖绷着一张小脸,冷若冰霜问道。
这是明显还在生那画的气,策棱面上窜过一丝无奈,从山石里抓出一个小竹篮,低头递到她面前,“给你的。”
容淖不接,只以目打量那装满半竹篮子花花绿绿,煞是小巧好看的果子。没有出现策棱设想之中的喜悦,甚至还隐约有些……嫌恶。
策棱见状,先忙低声解释道,“都是山上摘的新鲜野果,能吃的。”
他顿了顿,又硬邦邦道,“昨日……是我唐突了,皇上已经问罪过我。不过你放心,画的事我只字未提,只说了孙九全不合时宜出现在皇帐附近,我要把人带走审问,无意间与你起了僵持。”
“问罪?问了你什么罪?你我都同时出现在此处了,何须遮遮掩掩。”容淖面无表情,“尚在世间,便不要鬼话连篇!”
策棱怔住。
容淖嗤笑一声,单刀直入,“皇上怕是趁机给你说了你我婚事吧,特地安排着让你来给我道个歉,盼着你我日后恩爱和睦,倒也不必如此。”
策棱就算再迟钝,也能读出她言语间的嘲弄,斟酌问道,“你是不喜这桩婚事,还是……”
他微妙停顿。
第19章
长日彻底沉了,四周越显昏暗。
策棱问话时,面上一闪而过的异样也被藏入暗淡光影,被容淖忽视掉了。
容淖心无杂念,如此与男子细谈婚事也不见小女儿姿态。应对自如,甚至自带着股刻薄的直白,“我既不愿和亲漠北,也没看上你。”
她顿了顿,眼风扫过小竹篮里的野果,姿态说不出的轻慢。再开口,言语间尽是觉得不可思议的荒唐讥诮。
“不过,你竟做到了这一步。难道是真心满意这桩暂得一时之利,遗后患无穷的婚事?”
策棱明白容淖的意思。
他若娶了一位清廷公主做妻子,过了表面风光这几年,将来一旦涉及权柄利益,注定是要同床异梦,家宅不宁的。
因为皇帝愿意栽培根基尽毁的他,还以爱女许嫁,明显是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