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起十三,他便从身到心的感觉疼。十三于他,不仅有断腿之辱,还有褫位之仇。他原本是郡王爷的,如今只能掩着鼻子应一句贝勒爷。
他这刚主祭回来,便碰上眼前机会,可见神没白拜,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怎么着也该让十三疼上一疼。
三阿哥不动声色朝身边随侍太监吴荣看了一眼,假意斥道,“没眼色的东西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八公主落水这么大的事,还不赶紧禀告皇上去。”
吴荣是三阿哥心腹,自小混在一块儿长大的,焉能不清楚三阿哥的心思。
明面上传令身后祭祀队伍赶紧回避,实则却故作姿态跌跌撞撞朝皇帐疯跑,一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眼。
皇帐守卫见吴荣形状癫狂,不肯放他进去,这正如了他的意,立刻当众吼出一嗓子,“奴才有要事禀告皇上。八公主落水浑河,有队巡卫正在打捞,目前生死不知!”
扎营地这会儿正忙着收整回宫,人聚得密,吴荣这一嗓子嚷出来,不消片刻,定然人尽皆知八公主落水正被一群兵鲁子打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最后捞上来人没事,清白也毁了。
“你说八公主落水,那朕身边的又是谁?”皇帐毡帘忽然掀开,皇帝负手,一身重威步出。
紧随其后露面的,正是十三阿哥与八公主兄妹。
八公主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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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荣目瞪口呆,“噗通”跪地,连连叩头请罪,“奴才……奴才不知,奴才只是通传巡卫伍长的话,疑似公主坠河……”
皇帝面沉如水,一记窝心脚踢翻吴荣,径直朝河边阔步而去。
随行就这么三位公主,八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五公主侍奉在太后跟前,唯独容淖……
他上午气昏了头,不仅痛斥于她,还动了手。以那孩子的气性,万一真做出傻事……
皇帝不敢继续深想,双手紧握成拳赶到河边,巡卫们已经把人捞上来了,正围着施救催吐。
在一个巡卫脚边,胡乱堆着一件湿透的女子外裳,胭脂色,金银线穿百珠作百花,满绣倒袖,很是显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春贵人身上,下意识认定那是她的衣裳,根本无人细想它可能属于另外一个人。
三阿哥见皇帝亲至,硬着头皮小跑几步上前,“回禀皇阿玛,春贵人已经获救,尚算平安,只是意识不太清醒,需得太医诊治。”
皇帝视线划过那抹熟悉的胭脂色,他犹记得,容淖及笄礼那日,便是穿着这样一身鲜艳衣裳去乾清宫谢君父生恩,还对他抱怨内务府只顾着喜庆贵重,俗气得很,没有新意。
皇帝面色微妙,再度向三阿哥确认,“你说落水的是谁?”
“春贵人。”
“嗯。”皇帝目光若有似无打量过周遭环境,在西方向不起眼的矮坳处多落了一眼。
第24章
嘠珞稀里糊涂抱着容淖藏身在矮坳里,不知道容淖与春贵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起先,容淖意识清醒,有主心骨在,嘠珞脑中一团浆糊也觉得安心。
可就在河岸边传来皇上亲至的动静后,容淖便悄然昏睡过去,怎么唤都不醒,身子愈发寒凉,呼吸渐渐变弱。
嘠珞用脏污的宫女外裳紧紧裹住她,又狠心掐了她的人中,依旧不见清醒迹象。
主心骨倒了,嘠珞顿时慌了,她不清楚按照容淖的谋划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她只知道无论什么谋划、清誉都比不上容淖活着重要。
况且,春贵人已经‘获救’,河边的人全数撤走了。很快,御驾一行便会拔营回宫。
如果她们再在此耽搁,待到启程时辰,宫人们发现六公主不见了,肯定会四下寻找的。届时,她们狼狈藏身在此又有何意义。
嘠珞心中打定主意,背上容淖正准备往扎营地走,忽见前方有人抬着小轿直直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来了。定睛一看领头之人,竟是个熟脸,当下激动唤道,“孙姑姑!”
来人正是乾清宫的掌事姑姑,在御前伺候多年,极受皇帝倚重。宫中妃嫔皇嗣见了她,无一不笑脸相迎。
“我等奉圣命前来接公主回宫。”孙姑姑正色道罢,直接让人把容淖抱上了小轿,飞速转头离去。
嘠珞连忙跟上,都这时候了,她顾不上思考孙姑姑为何巧从天而降,只希望能赶紧救治容淖。
由孙姑姑领路,一行人并未与排场盛大的御驾汇合,而是悄无声息穿过扎营地,上了一辆双乘马车,径直奔驰回旧宫西所寝殿。
太医院判已奉密令在殿内等候多时。到底是杏林圣手,一个照面便判断出容淖的粗略表症,“公主落水后一直昏迷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