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砸在眼前,方嘉云温柔地捏了捏池树的掌心肉,道:“娘亲很爱小树,很爱、很爱。”
“娘亲比爱我都要爱你呢。”
他把池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眼泪便滑落下来。
池树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了,揉了揉方嘉云的脑门,道,“娘亲肯定也很爱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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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秋天就要来了。
方嘉云在前厅日常和方夫人拉扯关于池树的问题,方夫人想将池树送去乡下,给一家没有子女的农村夫妇收养,方嘉云则不同意,坚持要把池树留下,自行抚养。
吵着吵着,便吐了口血,迎面倒下,然后昏死过去,被人抬回房间,请来大夫看病。
池树不明所以地在后院自已捏土玩。
忽然,有人叫住他:“小弟弟。”
池树抬头,看向后院门口的两个高大男人。
贺远斜一眼便看出那是两个魔修,他们似乎是知道池树的身份,所以故意来到这里。
是为了带走池树么?
“给你个好玩的。”那两名魔修却只是笑着说,然后给了他一颗黑色的珠子。
池树站在门内一直不敢过去,那两个魔修便将珠子随手一抛,滚落到池树脚边,转身便离开了。池树看了半晌,蹲下来,把珠子拿起来看。
他将黑色的珠子举过头顶,太阳光一照,黑色的珠子就变成了紫色,里面一团黑雾会随着池树的动作幅度而散开、相融,对于小孩来说,跟新奇,也很漂亮。
他高高兴兴的把珠子收起来,但贺远斜直觉那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直到冬天,方嘉云因为思念成疾,卧床不起,医生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那颗漆黑的珠子一直没什么动静,池树将他放在衣襟里藏着,对于他而言,那是大人们的好意。
——在他得知珠子的真正用法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冬日的一个晚上,池树被叫去方嘉云的卧房一起睡。
“小树,爹爹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方嘉云默了默,道:“你其实不是娘亲和爹爹的孩子,你的亲爹另有其人。我告诉你这个,只是不希望等你长大后才知晓此事,这对你来说不公平。”
“不过没关系,爹爹就算死去了,小树也可以依然住在这里……”
“嘘。”小孩肉肉的手指放在他唇边,池树后怕地搂住他的脖子,道:“爹爹不可以说这个字。”
方嘉云的目光顿时温柔,他轻声道:“好。”
可尽管如此,在逢春之时,方嘉云还是死了。
临死前,他已经有了预感,如今的他早已下不来床,又不想让孩子面对亲人的离世,便撒谎想看花,让池树去摘。
梧桐树轻易不开花,但在那年春日却开得特别好看,池树个子矮,花了点时间,找了个凳子踩着爬上树折了一根带花的树枝,跳下树直奔方嘉云的卧房。
走近的时候,却听到了方家上上下下的哭声。
梧桐花是粉红色的,开得艳丽光彩,轻易被风吹落树枝。池树站在门外不敢进去,等后事料理得差不多了,方嘉云的尸体被抬出来,池树忽然将手里的树枝双手举起来,追着尸体跑,似乎想把花给爹爹看。
爹爹看不见了,因为树枝上最后一朵红艳艳的花,也随着风飘去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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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嘉云死后,并没有遵从方嘉云的遗言留下池树,他们只觉得池树克父克母,是丧门星,自然而然地在一个夏天将他扫地出门,让他自生自灭。
从此,池树便成了一个流浪的小乞丐,他先是不知道自已被丢弃了,好几次回家回不去,似乎才意识到自已被抛弃了。
他没有哭,跟着流浪猫一路来到乞丐堆,他穿了几日地衣服早就脏了,勉强融入了集体。
“你叫啥。”
“池树。”
“你这么小的孩子,咋出来流浪了?”
“……爹爹死了,爷爷奶奶不要我。”
贺远斜听得有些想哭,天道为何如此喜欢折磨那些好好过日子的人?
若非秽罗骨,池秋怡不会死,方嘉云也不会死,池树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那边,乞丐大哥脏兮兮的手揉了揉池树的脑袋,说:“可怜孩子,以后跟着我吧。”
从此便将池树当小弟使唤,但也确实很照顾池树,什么能吃的都先留给池树吃。
当然,池树也没因此真吃到些什么好东西,几乎都是剩菜剩饭,馊了的包子馒头和米饭,最饿的时候还和狗抢过鸡腿。
池树的长命锁被卖了,黑色珠子也给卖了,他那骨头项链差点也被卖,好在乞丐大哥看不上那相项链,否则非得给池树收走不可。
长命锁没了,贺远斜便换了双眼睛,他又变成了一只猫,是流浪猫,跟池树关系很不好,因为它喜欢抢池树的吃食,池树会和它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