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贺远斜一下子从睡梦中弹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吵醒了睡在外面的池树,少年在他枕边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叫了他一声,环在腰间的手臂越发用力。
“乖啊池小树,我去谈个事儿,一会儿回来。”
“唔,一起。”
腰间那不断收缩的臂膀被轻拍了下,贺远斜无奈道:“我保证我不会跑,只是谈个事情。你不用跟着我,就好好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说了不会丢下你了。”
A9冷漠提醒:[陆毅距离您的客房还有五米。]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有规律的脚步声,贺远斜用灵力给自已来了个一秒换装,指尖点了点池树的眉心,道:“魔界的事儿我还有要问你的,你最好打个腹稿,别我回来盘问你的时候,你就变成小结巴了。”
说完,他严肃的脸上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揉着少年的头发,起身离去:“走了。”
池树当真乖乖的躺在床上,虽说像个被渣男抛弃的可怜小媳妇,但好歹是没跟出来。
贺远斜放了心,走向陆毅,打趣道:“陆指挥使,怎么今儿又想起我来了。”
门口的动静很快消失,似乎是为了不打扰屋里的人睡觉,贺远斜走得有些急。池树翻身下床,板着一张棺材脸,看向窗外上马车的青年。
青年穿着雪白的长衫,风尘迎面吹来时,也下意识绕道走,从飘起来的衣袍下穿过,不沾染他纯净的白衣。
池树看着那道身影钻进马车,离开这条街道,他沉默半晌,从储物戒里翻出私藏多年的破旧蓝白弟子服,抱在怀中,又躺上了床。
他将口鼻深深埋进那件旧衣物,闻着衣服上熟悉又寡淡的清香,喃喃道:“师兄。”
·
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向偌大壮观的皇宫,宫殿金碧辉煌,险些闪瞎贺远斜的眼。
他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每一次都会被皇帝的财大气粗吓到,进宫的路也变来变去,一问,那赶马车的车夫早已经见怪不怪:“哦,你问这条路啊?陛下前些日子才修好的。”
贺远斜:“。”
真的,你这个皇帝当得我……好生羡慕!
贺远斜放下窗帘乖乖坐着,陆毅则坐在另一边,闭眼假寐。
仔细看,便会发现他脸上有道不深不浅的鞭痕,一直蔓延到脖颈,深入衣领,不难想象,衣领内的身体得被打成什么样。
到底干了什么事儿,被这么一顿毒打……贺远斜在心中啧啧称奇,这几天陆毅没出现,就是在养伤吧。
修土自愈力一般很快,这么久还没消鞭痕,那只能是不想,或是不能消。
从上马车之后,陆毅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贺远斜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心情也不好了,闷闷不乐地看着马车顶发呆。
他很少坐马车,印象最深的那次,就是池树救他于喜轿中的那次,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然后低头跟他撒娇,毫不掩饰自已的后怕和担忧。
回想到记忆中那双泪眼朦胧地盯着自已看的眼睛,贺远斜便觉得郁闷的心情变好了许多。
“到了,下车。”陆毅终于再次开口,他睁开狭长的眼睛,扫了贺远斜一眼,率先下了马车。
贺远斜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耸耸肩也下了马车,站到勤政殿门口。
门口的老太监卑躬屈膝地道:“陛下还在批阅文件,请稍等,老奴去请示一下。”
陆毅点点头。
老太监进屋去传报了,出来时对陆毅冷淡道:“陛下说,他要单独见这位公子。”
陆毅比老太监高不少,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佝偻着身子,狐假虎威的老头,最终什么也没说,点个头转身就走。
陆毅一走,贺远斜有种靠山倒台了的感觉,一时有些茫然。
老太监面对贺远斜时瞬间换了副面孔,笑容满面,态度尊敬得好像贺远斜是什么大贵人一样:“陛下清晨便说了,若是陆公子带人来了,就即刻通报。何公子不必拘束,快请进。”
那三个字一出,贺远斜顿时愣了下,然后慢慢揉了揉耳朵,讪笑:“好。”
说完,他抬脚踏进宫殿,心道自已最近因为总是被掀马甲,变得太敏感了,这样可不行。
又不是每个人都能看穿他的马甲,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伪装的应该还不错,只要再注意一些……
“贺仙长。”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大殿中央,然后听到不远处屏风后的声音。屏风后是一张皇帝平日办公用的桌案,此刻,皇帝正用秀气的手指捏住墨笔,嗓音含笑地喊他。
遭了,想来他没有听错,那老太监叫的并非何公子,而是贺公子。他的马甲早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