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暗紫色的阵法正快速地运行着,带来的光芒微弱,只能勉强看清满地的水迹,柳桉月眼眶微红,踩着水渍跑过来,跪下捧起虞望熙的脸,无措道:“姐姐……虞望熙,虞望熙?”
“你怎么这样了啊……”她的哭腔惊动假寐的少女,虞望熙疲倦地睁开眼睛,胸口的钝痛一直牵连着她的神经,她简直一点都不想动弹。
可一睁眼,便看见她平日里疼爱的妹妹哭红了眼睛,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已,她费劲地扯出一个笑,嗓音暗哑:“桉……月。”
柳桉月何曾见过她如此脆弱的模样,整颗心都慌乱了,忙为她疗伤,虞望熙却道,“别费劲了,没用的。”
她疲惫不堪地叹了口气,灰败的脸上瞧不出一点血色,完完全全是死人相:“我……我的内丹里,藏了一个神器。父皇说,鬼界与妖界连手了,欲要分占我们人界的国土。他需要我来炼化这个神器,保家卫国……”
毕竟,她是一国公主,她的名号,叫做“安”啊。
她的声音越发虚弱:“我已知晓你我之间的真实关系,只希望父皇往后更加疼爱你,好好补偿你,而我,就没办法陪伴你了。”
“你说什么?”柳桉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是同你这么说的?”
虞望熙一愣,“什么意思?”
“别傻了,姐姐!”柳桉月道,“虞征他骗得你好苦!他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什么鬼界妖界连手,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他要炼化你做神器的容器只是为了他自已,连我、连我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想要我的根骨修仙,他真实的目的,只是为了他自已啊……”
“你知道今天咱们城里出了什么事么?死了很多人,大臣来上朝求虞征解决,查清楚事情源头,虞征表面义正言辞要处置罪魁祸首,可实际上他自已就是罪魁祸首。你还记不记得你救治的那些穷苦百姓?”
“以往只是不断有人失踪,如今他却一点都不装了,你曾经帮助过的人都死了啊!骨头全都没了,全部变成一滩肉泥,全部供奉给你身体里的神器了!那画面多可怖啊,而这一切,都是我们那个慈爱的父亲、体恤民情的皇帝做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国家了啊。”
柳桉月一连串的话将虞望熙砸蒙了,她垂着头看地面,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歇斯底里的妹妹。
什么叫……她救助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
什么又叫,供奉给了她身体里的神器?
“虞征没有同我说这些,这都是我偶然听到的。他和一个老头儿总在商议这件事,没有太防着我……可能是故意让我听见吧,”柳桉月讽刺地笑了,“希望我畏惧他,听他的话。”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这么做?”虞望熙抬头瞪着柳桉月,发丝沾了水,狼狈地贴在她脸颊,“你说那些人是为我身体里的神器死的,有什么证据?”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证据?
证据好像,就在她的身体里。
不是神器,而是另外的。
——这些年里,她一回皇宫,就一日三餐喝的魔界特产调制奶。
味道又苦又涩,她曾亲眼看见皇帝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用玉勺舀出那些灰暗的调制粉。
如果,那些是骨灰呢?
虞望熙几欲作呕,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牢房里安静了许久,虞望熙抬眸,发觉柳桉月怔愣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你不信我。”
可是这些说法都太可怕了。
虞望熙不敢信。
她不敢信一向宠爱她的父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敢信一直真心帮助的百姓全都为了她而死,不敢信柳桉月说的这些话。
太荒唐了。
如果是真的,她的一生,太荒唐了。
“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代替你成为容器。”
“不行!”
虞望熙实在疼得没什么力气了,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狠劲儿都没有,虚弱得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艰难的抬头,胸口剧烈起伏着,表达自已的不满。
“姐姐,你的修为比我高,受过更好的指导,你是一国公主,你该承担起责任,摆平虞征对百姓的伤害,而不是在这里安静的死去,变成一个容器,给虞征为所欲为!”
“我没你有用,但代替你成为容器完全没有问题。”
“不行!”虞望熙咬死了不认,“你滚出去!你滚出去!来人,来人把郡主带走!”
柳桉月忽然扇了她一巴掌,直将虞望熙扇偏了头。
吵嚷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用法术布置了结界,外面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你怎么喊都是没用的。”柳桉月悲痛地看着她,“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逃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