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池愿第一次，强硬地表达他想要一个结果，哪怕闹得很不体面。大概是怕事情真就被无声无息地盖过去。
指节有些痒，沈修沅想抽一根烟。
不知道生着气的池愿会不会又用烟蒂堆满办公室的烟灰缸。
病床上的沈父精神奕奕，能够开玩笑逗得沈母眉开眼笑，吃饭也不用人伺候了。
比起来，冷着脸的沈修沅更像一个病人。
几个小时前发去的消息没有回应。
沈修沅用手机百度生气熬夜的后果，从上往下，依次点开一条条帖子。
身上青一块，都能被百度说成患癌。沈修沅关掉网页，给池愿打了一通电话。
第一次，电话自动挂断。
第二次，刚拨通，电话就被另一方挂断。
第三次，沈修沅干脆连电话都打不进去。
脑子里很乱，还没想好怎么和池愿解释。
但下意识地，沈修沅觉得不能让池愿带着气过夜。
他站起来，在沈父沈母投来的目光中，说：“爸妈，我得去海城。”
忍了儿子几个小时低气压的沈母叹气道：“和池愿吵架了？”
“嗯。”沈修沅滑动屏幕，订好最近一班的航班，说：“他不理我，我不想让他继续生气。”
“去吧，你父亲这边儿还有我。”沈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沈父，道：“修沅，池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我看得出，这孩子也喜欢你。但他到现在都没接受你的追求，你们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误会？”
沈修沅看着航班信息，不言。
沈母知道，这就是被她猜了个七七八八。
“人长了嘴巴，不是只为了呼吸和吃饭。”沈父啃着苹果出声：“去跟他好好解释清楚，别丢了我沈家人的脸。”
沈修沅站在窗边，窗外枫叶簌簌飘飞，他关掉手机，轻声问：“如果明知解释清楚会害了他呢？”
“是你觉得，还是池愿觉得呢？”沈母温柔地看着儿子，用过来人的口吻告诉他：“修沅，你可以为他担去风雨，但不可以无视他想要去淋一淋雨的要求。你要的不是一个按照你的想法行事的下属，是要陪伴一辈子的爱人。”
第202章 可他偏偏长得不像她
送走仗着集团情势不好，试图混水摸鱼，为了多混取一点儿利益而拿乔半天的合作方，池曦夹着一根烟，点燃，红唇含住烟嘴，片刻后，缓慢吐出一口白雾。
吵闹的办公室只剩她一人，烟燃了一半，除了第一口，池曦没再抽过。
桌上手机无声亮起，池曦垂眸，拒绝秦以桁弹出的通讯，顺手翻动文件，从文件压住的最下方，拖出一沓照片。
照片是从Z国寄过来的，工作太忙，池曦看了一眼就塞到文件底下。
光是观察照片，池曦都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盛大，也能感受到照片中一群人相处的融洽。
沈氏家宴，外姓的池愿却出现在其中，和沈修沅穿着同款西装，站在一起，像极了一家人。
翻出下一张照片，亲密拥抱的身影倒映在池曦眼底。
离开五年，沈修沅回国不过月余，竟又和池愿走在一起。
池曦麻木地想，当初离别时，不是闹得不可开交么？作为她的儿子，池愿就这么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将照片丢进垃圾桶，池曦往后翻了几张。
忙昏了头，池曦记不清上次见池愿是在多久以前。
她看着池愿棱角分明的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池愿长得不像她，八九岁时，眉眼间就有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产后抑郁并没有恢复好，发现这件事后，她又犯病了，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抓伤了想要安抚她的秦以桁，被送进医院接受了半个月的心理治疗。
那之后，池曦再也无法直视池愿的眉眼。除了将池愿养大，她不愿再见池愿一面。
池愿无罪，池曦何尝不知道。
可他偏偏长得不像她。
池愿日益长大，他就是一个活着的证据，证明她曾经沦为过男人的玩物。
池曦不止一次后悔过生下池愿，她是个狠心的人，却在最该狠心的时候动了部分真情。
于是这段不合时宜的心软，在往后的数十年，既折磨了她，也折磨了池愿。
她没有给池愿一个健康的家庭，甚至不愿意让池愿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池曦不否认做过的一切，她的确试图毁掉池愿。
毁了池愿，也毁了不堪的自己。
抑郁让她变得偏执，变得不可理喻。
指尖拂过照片中池愿的脸，池曦喃喃：“还是走到一起了么？”
除了勉强有她三四分神韵的眼睛，池曦没能在自己儿子身上找到任何与她相似的地方。
父亲的基因果然强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