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话断不干净,讲假话没必要。
他高估自己,面对池愿,他永远没办法做到铁石心肠。
沈修沅想,让池御锦出面,出国前,他就不用再和池愿碰面了,这样谁也不用多出侥幸心理。
他就算做得残忍也无所谓,池愿记恨他也无所谓。
一切都会结束在明天。
包括池愿青春的悸动,和他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但池愿一哭,一闹,还跑去淋雨。
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他还是不希望池愿生病受伤。
亲手带了半年的孩子,哪儿有那么容易放手。
时间太短,他又太急,做出的决定糟糕透顶。
沈修沅对池愿的逼问避而不答,他放轻声音:“回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等我回来。”
“还有必要见面谈吗?”沈修沅总是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有一百个借口岔开,池愿在电话那头笑,“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吗?”
“嘟——”
冰冷的机械声刺痛沈修沅的神经,池愿单方面结束通话。
池愿不仅抗拒池御锦,连带着也抗拒他。
这一面终究没有见到。
沈修沅回家后在池愿的门前站了很久,手抬起又放下,那扇门始终没有被敲开。
助理定好的飞机在十点。
七点不到,下属就来了公寓帮忙搬东西。
磕磕撞撞的声音不小,那扇门却依旧很安静,没有任何要开的预兆。
八点半。
公寓里属于沈修沅的东西全都凭空消失,本来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公寓,除了必要装饰品,其余地方都空了下来。
最后一遍将屋子检查完,秘书提醒道:“沈总,可以出发了。”
“嗯。”
来的外人都离开,阳光从飘窗落进来,洒了半个客厅。
如果不是要分别,这该是一个宁静美好的早晨。
池御锦从昨晚开始就没睡,一会儿骂沈修沅,一会儿又骂自己。沈修沅的手机直到现在都在震动。
【池御锦】: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走了我再去劝池愿。
【池御锦】:咱俩都挺不是东西的,都给对方甩了个烂摊子。
他没理过池御锦,任由池御锦自言自语,隔着屏幕发疯。
但最后几个字怎么看怎么刺眼,沈修沅按下语音键,压着声音:“池愿不是烂摊子,池御锦,你说话最好过一过脑子。”
他把池御锦拉进黑名单,还手机一个清净,然后站在客厅,安静等着,直到秘书不得不上来催促,“沈总,路上可能堵车,再不走来不及了。”
“知道了。”
离开前,沈修沅再三回头看,秘书催了一次不敢再催,提前按好电梯,在走廊等着。
沈修沅最后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换好鞋,收回担心,披上漠不关心的皮,按下门把手。
楼下的迈巴赫扬长而去,池愿坐在床上,将头埋进膝盖,蜷缩成一团,身边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纸。
信纸被人撕碎了又粘好,好几处字迹模糊不清。
那是池愿写给沈修沅的信。
成人礼上,他没有拿给沈修沅。
因为这是一封写满了少年心事的“情书”。
他想跟沈修沅表白,策划了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仪式。
仪式还未成型,表白的话还没打好腹稿。
这样也好,不用瞎忙活了。
沈修沅走了啊。
沈修沅也不要他了。
池愿猛地在膝盖上擦了下眼睛,攥起信纸便往外跑。
也好个屁。
他抓耳挠腮写了几个晚上,沈修沅凭什么看都不看一眼。
凭什么沈修沅说走就走,连听他一句“喜欢”的时间都没有。
凭什么他就只能被留下。
他不要。
*
机场。
沈母独自前来拉着沈修沅的手叮嘱了一大堆,她恋恋不舍抱住自己的儿子,“到了国外照顾好自己,不忙了就多回来看看。你爸那边,我会去说。但今天,他大概是没办法来送你了。”
“嗯。”沈修沅回抱住她,“你们也照顾好自己,让爸别气了,对身体不好。”
离飞机起飞还有半小时,沈修沅将沈母送到机场外,看着她离开。
他在机场门口,撞见了匆忙赶来的池愿。
池愿松垮垂着的手使劲攥紧,他走过去,站在沈修沅面前,怕时间来不及,开门见山道:“沈修沅,昨天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没有回答就是不想回答。”
沈修沅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着太多东西,当时那个年纪的池愿看不透、想不通,“池愿,听话,不问了。”
“好,我不问。”
池愿将手里的信纸拍在沈修沅胸口,“那我要说的话呢,你也不想听吗?”
沈修沅的目光落在池愿红肿的眼眶周围,心脏被人攥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