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母亲越说越气:“最后没办法,哄他说可以养了,这才终于消停。结果第二天他发现我把猫扔了,他就跟疯了似的,大冬天连帽子围巾都没带就跑出去了!他爸说不能总惯着他,愿意受冻他活该,我们也没管他。最后好了吧?一下子病了两个星期,病好了还是满脑子的小猫,一点心思也不放在学习上!别人的孩子都知道感恩父母知冷知热的,他可倒好,你们就说这孩子是不是够让人操心的!……”
楚泽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一个冷漠严肃的父亲,一个付出感极强缺乏同理心的母亲,这样的搭配下,小唐还能怎么样呢?
他有其他的选择吗?
“哎呦你看,我这说激动了,一说就停不下来了!”小唐母亲发现两个客人都没说话,甚至神色都不大好看,这才意识到可能说多了,赔笑说:“不好意思啊!你看我,光顾着自己说了!既然小唐没惹祸,那你们这次来……”
小唐母亲探寻地看向两个人。
“你们知道小唐被打劫的事吗?”这是宿元禹今天进门打过招呼后的第一句话。
“又被劫了啊?”小唐母亲眉头一皱。
小唐父亲似乎很不满意:“又被人劫了,是不是这小子又虚荣心发作,让别人知道他有零花钱了?!”
“唐先生,”楚泽的声音冷下来:“您儿子遇到了这种事情,做父母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孩子有没有受伤,而不是假设孩子犯了什么过错。”
“红星小学那么多孩子一起放学,人家怎么不劫别人,偏偏就劫他?”小唐父亲并不认可楚泽的话:“要不是他做错什么了,这种事能轮到他头上?!”
多么经典的受害者有罪论啊,楚泽简直都想给他鼓掌了。
楚泽被气笑了,向来温文尔雅说话得体的人都没忍住,脱口而出:“如果我现在突然给您来了一巴掌,您也会觉得是您做错了什么吗?”
“你说什么呢!”小唐父亲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您没必要生气,”楚泽说:“这只是按照您的逻辑说下来的而已。您看,到您自己身上,事情就不一样了。”
小唐父亲皱着眉头不说话,显然还是带着气的。
“可是,就是因为这个事,我们已经不给小唐零花钱了啊?”小唐母亲疑惑地说:“小唐和我们说的时候,我们以为是他拿着零花钱在外面露富了才这样,后来就不给了,他都没钱了,人家怎么还会劫他呢?”
“小混混打劫,相比于能劫多少钱,更看重的是谁没有人撑腰。”宿元禹面无表情地说:“显然,小唐是一个受了欺负也没人会管的孩子,不劫他劫谁?”
楚泽看着宿元禹眼神冰冷的样子,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次他被抢了糖哭着回家,小宿元禹知道后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去找人。他害怕小宿元禹也挨揍不肯去,小宿元禹和他说,赢不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对方知道,欺负你的结果很麻烦,对方在下次想欺负你的时候就会忌惮。
“可是……”小唐母亲还是不明白。
“小唐因为身上没钱,已经被他们打了很多次了。”楚泽直截了当地说:“因为打了小唐也不会有任何后果,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小唐被打了?”小唐母亲两手攥在一起,皱着眉头:“我倒是发现过他身上有伤,可是一问他他就说是自己弄得,其他什么也不肯说……”
楚泽心说和你们说有用吗?
果不其然,就听小唐父亲不满地说:“男孩子打打架有什么的?那些小混混也不过就是刚上初中的小毛孩,有什么可担心的?小唐让你惯的性子跟小姑娘似的,哪有点男孩子的样?要我说,被揍两顿也没什么不好的!”
……
从小唐家出来的时候,楚泽只感觉到沉重和窒息。
“你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路上,楚泽问宿元禹:“之前就已经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
“听他们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了。”宿元禹答的随意:“那种熟悉的愤怒感。”
“他们愤怒?”楚泽问。
“不,”宿元禹两手踹在兜里,慢悠悠往前走着,看着前方说:“我的愤怒。”
楚泽看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我在那为什么不想说话吗?”宿元禹说:“因为没有用。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吗?不一定。他们只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掌握孩子生死的快感,孩子只是他们的附属,他们愿意的话,孩子可以成为一个向别人炫耀的作品,也可以是一个让他们发泄情绪的工具,一个让他们的辛苦和失败合理化的借口。为了孩子才这么累——开什么玩笑,怎么,没有孩子的话,他们自己是不吃不喝不住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