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块昆吾残刀归位。”裴烬顺着她视线扫一眼,扬唇,“美人,你答应我的事情,算是做完了。”
这话落地,房间里莫名静了下来。
昭明剑被横放于桌案剑架之上,生烟玉垂落下来,在透过窗柩漏进来的日光掩映下,泛着澄莹的光泽。
温寒烟稍微有些出神。
当日寂烬渊前一诺,裴烬为她解决体内魔气,她助他寻昆吾刀,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眼下竟已尘埃落定。
那……之后呢。
那时温寒烟并未去想,今日她又有些不愿去想。
她转移话题:“那玉宫主借于我的那枚元羲骨——”
“她借出手那没什么用的东西,自然已经还回去了。”裴烬似笑非笑看着她,顿了顿,伸出一根修长骨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唇角。
“若非是她,恐怕我昨夜不至于受那么猛烈的摧残。”
温寒烟下意识跟着他动作望过去,看见他唇畔一处还未好全的伤口。
看起来不像是刀剑兵刃所致,倒像是被什么咬破了。
她猛然从混沌的记忆之中找出几个碎片的画面,身体倏然一僵。
温寒烟猛地撇过脸,身后按住裴烬肩膀一把将他推开,“我分明让你离我远一些,你却偏偏不听劝,贼喊捉贼。”
她用力不算大,却也说不上小,裴烬猝不及防被她一掌推过去,身形竟当真晃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
温寒烟一愣,下意识收回手。
“怎么了?”她狐疑看向他,“你受伤了?”
裴烬“嘶”了一声,煞有介事伸手揉了揉肩膀,“原本没有,被你一推之下,也该受伤了。”
温寒烟瞥他一眼:“我根本没有上三成力道。”说完,她又靠近他,语气染上几分担忧,“让我看看。”
“逗你的。”裴烬大方松开手,双臂展开,任她上上下下打量。
良久,温寒烟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伤口。
心里彻底踏实下来,她更用力瞪了他一眼,“这不好笑。”
裴烬却忽地一笑,他懒洋洋收回手,脊背放松靠在床头,就这样半揽着她倚在她身侧。
窗柩微微敞开了一条小缝,日光清润,顺着缝隙大片地涌进来。
春天快要过去,初夏的日光已带上淡淡的热烈,洒落在他们身上。
“阿烟。”裴烬冷不丁开口。
阳光洒在他眉间,柔和了几分冷戾,他语气悠悠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今日其实是我的生辰。”
温寒烟一怔,片刻又不知他说话究竟上了几分心。
裴烬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她曾经不敢信,现在分辨不清。
——他不是说自己生于盛夏,表字“长嬴”吗?
她下意识朝着窗外望一眼,远远近近的云层缭绕,日光闪跃着璀璨的金意在虚无中流淌。
的确是少有的艳阳天,但清风还是略微漾着冷意。
怎么也不像是她昏睡了数月,直接自初春睡到盛夏了。
另一个人却似是看懂了她沉默之下的深意,裴烬挑起单边眉梢:“不信?”
他笑了笑。
“陪我喝杯酒吧。”
司星宫中流光溢彩,洞府大多凭虚立于空中,两人落在屋顶,极目远眺,一览九州山河小。
宁江州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远远望过去,依稀能辨出一大片无人的禁区,被烈火焚烧过的断壁残垣静静躺在那里,一千年来,无人问津,仅风过。
温寒烟指节扣在酒壶上。
第一次同裴烬喝酒,还是在兆宜府。
那个时候的心境,和现在已截然不同了。
即便并不认为今日当真是裴烬生辰,但他既然以此为借口邀请她同饮,温寒烟便也不打算拆穿。
她顺势顺着他的意思开口。
“先前我过生辰的时候,太匆忙,若非你提醒,恐怕来不及许下什么心愿。”
温寒烟转过头,“这一次,你也该许个愿望。”
她不经意投去一瞥,一时却顿住。
裴烬慵懒靠在她身侧,没骨头一般姿态懒散,眼睛却注视着她,已不知看了许久。
那种眼神太深,太重,不像他却又像他,一时间令人辨不清情绪。
温寒烟眉眼微动:“怎么了?”
“古人常言秀色可餐,果然不假。”裴烬掀了掀唇角,若无其事挪开视线。
他身形峻拔,笑起来时懒淡又漫不经心,眼下眼睫轻阖,任由日光落了满肩,浓密的睫羽也似流淌着鎏光,竟显出几分静谧柔和来。
温寒烟看了他片刻,见他当真不再开口,认认真真许愿。她原本不是好奇的人,但还是在裴烬睁开眼睛的时候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