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他一个乞儿,运气好被即云寺住持收养,没想到竟然二十年结了金丹晋阶天灵境,天资根骨比起司槐序和裴烬都不遑多让。”
“我看也不然,一尘禅师虽然天资高了些,但毕竟不如司少主和裴少主那般心无旁骛。”
“你是说‘明珠夫人’的事?”
“嘿嘿嘿……”
“出家人不是不得同旁人结为道侣吗?”
“……”
一批弟子讲学结束,结伴闲谈着往外走。
风将话语声送回讲堂之内,金佛像无声俯瞰下来,裴烬撑着头忍不住打了个盹。
“裴烬!”
一道灵力轰然砸落下来,裴烬睡眼惺忪撑开眼皮,对上观空住持沉沉的眼神。
“昨夜没睡好?”
他捻着佛珠,皮笑肉不笑。
“出去站一站,吹吹风,醒醒困。”
裴烬在予禧宝殿墙边站了一会,身形从笔直到懒洋洋靠在巨佛之上借力,就这么晒着太阳,靠着巨佛一脚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了一会,他才冷不丁发现,自己腰间空空如也。
腰牌丢了。
裴烬瞬间清醒过来,正要起身去找,殿内猛然传出一声冷喝:“回来!你打算去哪?要不要直接送你回乾元睡个彻底?”
“追加一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声响嘈杂起来,紧接着,弟子鱼贯而出。
司槐序众星捧月被拢在正中央,浩浩汤汤一队人往外走,路过时鼻腔中逸出一声冷哼,几分不屑,连一点眼神都没分过来,快步离开。
围在他身边的弟子却没这么好的定力,纷纷好奇看裴烬一眼,脚步却不停,快步走远了。
玉流华缓步经过,淡淡看裴烬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云风紧随其后,下意识追着玉流华的脚步要走,片刻又纠结走到裴烬身边。
“观空那老古板的性情,你还不知道吗?”他低声道,“你方才同他犟什么,白白多罚一个时辰。”
裴烬抿唇道:“我没同他置气,是腰牌没了。”
云风讶然看他一眼,果然,他平日悬着腰牌的位置空下来。
他一会看他,一会去看玉流华越来越小的背影,满脸迟疑纠结。
须臾,云风下定决心,坚定地选择了放弃自己的好兄弟。
他快步朝着玉流华的方向追过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冲裴烬喊。
“你待会自己去找找吧,那么大一块腰牌,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你还记得今日去过哪里吧,顺着那个轨迹去找,肯定找得到!”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被吞噬在遥远的风里。
人影则是早已看不见了。
裴烬:“……”
他了然冷笑一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一早也没指望云风。
一个时辰须臾而过,裴烬重获自由身,一个人顺着来时路寸寸找过去。
暮色四合,日落西沉,巨佛像陷落在霞光之中,重檐尖顶反射着刺目的光泽。
倏然和一人狭路相逢,裴烬拧眉抬头,看见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青年身姿挺拔如松,身披金白交织的华贵袈裟,手持一串白玉菩提,他肤色极白,丹凤眼,殷红的唇色和眉间一点朱砂相映。
“阿弥陀佛。”一尘禅师双手合十,眉目微敛,“裴施主,需要帮助吗?”
他注视着裴烬的神情,“你看上去很着急。”
“不必了。”裴烬只看他一眼便挪开视线,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随口道,“一块腰牌而已,不需要麻烦你。”
他态度冷淡,一尘禅师并不在意。
一尘禅师淡淡跟上他:“贫僧是即云寺弟子,对此地更为熟悉。”
裴烬脚步一停。
他原本并未打算让任何人帮忙,但一尘禅师此言一出,他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拒绝。
“那便提前谢过。”
“无碍。”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裴烬沿着印象中的来路细细探过,一无所获。
暮色缓慢沉入云层之间。
天快黑了。
裴烬不打算继续将时间耗在这里。
他转身往回走。
横竖裴珩近日来没什么事情做,整日清闲在院中烹茶煮雪。
他可以回家之后,让裴珩再替他做一个一模一样的。
大不了,便是挨上卫卿仪一通冷嘲热讽的数落。
走到岔路口时,裴烬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了一眼。
既然对方是帮他的忙,他眼下离开,理应向一尘禅师打一声招呼。
他耐着性子抱剑在原地等了一会,小径中却迟迟未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