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录(284)

缓过来些的子昙费力地挪动了几下身体,挺了挺酸痛的后背道,“云…公子怎么来了,你…见过先生了吗?先生可还好?”妘挽强忍着泪水,点头道,“先生很好,他一直很牵挂你,他让我告诉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活着才有希望。”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子昙,此时却小声啜泣道,“都是我没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救不了先生……”妘挽安慰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了很多,先生说纵然世事变迁,只要心中坚守的初心和道义,就可以代代相传,薪火不息,那么现在失去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子昙呆呆地看着妘挽,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云公子,该启程了。”妘挽回头,正对上一脸阴郁的凤凛,妘挽起身,向子昙拜别离去,只剩子昙默默地注视着妘挽离去的背影。

正欲登上回程的马车,妘挽问凤凛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置叔弋先生的弟子们?”凤凛沉声道,“这是国事,你不该问。”妘挽仍继续问道,“殿下您会杀了他们…是吗?”凤凛冷笑道,“刚刚明明对着旁人还是柔声细语的,眼下你似乎有求于本宫,语气却是这么的生硬。”妘挽道,“那若我肯低声下气地求殿下,殿下肯放那些人一条生路吗?”凤凛怒道,“后宫干政是大忌,桀,好好送云公子回去,这些天不安稳,云公子还是在家里好生待着,不要出来了。”说完便转身而去。

送走妘挽后,凤凛就去见了叔弋,“先生,人您已经见了,应当了无遗憾了吧?”

叔弋道,“殿下,在下最近想明白了些事,不知对否,想请您指点一二。”

凤凛笑了笑道,“先生请讲。”

叔弋道,“俎方遇害的消息传到炎国不久,炎国便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集齐三十万兵马向北凌发难,不是因为殿下用兵如神,而是殿下早就知道俎方在北凌会出事,所以提前布置好了一切,至于殿下为什么知道俎方会出事,那是因为加害俎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在来寒庐的路上服了毒药,制造被人加害的假象,就是为了污蔑在下……”

凤凛看着叔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叔弋继续道,“其实殿下…应该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吧,每每王上与在下推行新的政令,不仅遭到亲贵们的各种反对,甚至还有不少市井百姓的横加阻拦,那时在下就在想世族的阻扰不可避免,可那些百姓呢?很多政令真正的受益人正是他们啊,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想来这也应该出自殿下您的手笔吧。可时至今日,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殿下的三十万人马明明已兵临邺城城下,一鼓作气拿下邺城,甚至整个北凌都并非难事,为什么,为什么殿下…那么轻易地就放过了这个机会?”

凤凛踱步来到窗边,推开窗子,朝日西斜,晚霞映空,“先生养过蚕吗?幼蚕进食桑叶,虽然每次只咬一小口,且进度缓慢,但最终也能将整片桑叶吃光。如今的炎国就像一只幼蚕,而整个九州便是那片桑叶,眼下炎国适宜韬光养晦,不宜过早树敌太多,为了区区邺城就成为诸国眼中的威胁,并不值得,只要炎国一直在成长,那整片桑叶迟早是炎国的囊中之物,这便是“蚕食”之法。先生眼中只有北凌,而本宫眼中却是整个九州。”

“哈哈,好,好,殿下好谋略,好谋略啊。”叔弋笑道,“以退为进,着眼全局,有殿下在,炎国无忧矣啊,哈哈…”凤凛关上窗,向叔弋一拜道,“先生,一路走好。”说完便径直离开了。

是夜,东宫内,桀将从扶眉山带回来的书文呈给了凤凛,凤凛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刻打开,问桀道,“人呢?”桀道,“启禀殿下,叔弋写完后便自戕了,其尸身按殿下吩咐,葬在了扶眉山脚。”凤凛又问道,“那些弟子现在何处?”桀答道,“启禀殿下,属下已经他们关至刑狱,等候殿下吩咐。”凤凛道,“不急,倒是太子妃那里,你多留意些,虽然面上没什么,但以她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桀道,“属下明白。”

凤凛摆了摆手示意桀退下,整个书房内便只有凤凛一人,只见他缓缓地打开书文,入眼竟是一片猩红,这是一张用鲜血写成的罪己书,“叔弋之罪,罪在当下,其数条条,其恶昭昭,上不能辅国主,安定社稷,下不能抚百姓,覆衣裹腹,空有凌云之志,却行卑劣之道,呜呼惜哉,呜呼悲哉……”凤凛读到此,“啪”地一下合上书文,自言自语道,“不愧是大家风范,罪己书写得都这么有讥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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