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众人一听也犯了难,银钱是由专人管理,每一笔要经过很多道审批才得以支用,若是现在向上请示,怕是来不及了,毕竟五日之后他们就要开始接收伤患了,妘挽又问道,“他们一日多少工钱?”耿原想了想道,“至少要……十五钱一天。”妘挽在心中默算了一下道,“我给他们一天二十钱,这是定钱,你只管让他们安心干活儿就是。”说着便递给了耿原一个沉沉的布袋,“这是…?”耿原有些疑惑,妘挽笑道,“耿大哥放心,小弟在外还有些营生,既要来赈灾,自然要尽一份儿自己的心意,这都是我自个儿的钱,你拿去便是。”耿原颠了颠手中的布袋,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妘挽道,“我姓云,在家排行十四,唤我云十四即可。”耿原拱手道,“多谢云兄弟信任,耿某这就进城,定当全力为之。”说完便带着钱进城而去。
耿原说道做到,未到申时,便带着十几个匠人而来,于是大家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丈量、绘草图、选材、断木、轧结成型,工匠们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很快就用竹子制成的屏障将一间大屋隔成了五间方正的小屋,同时将院中的凉亭周围也用竹屏围起,也可供两人使用。妘挽也没闲着,她见院中花园较多,便叫上几个人,将花草尽数移到别院外,土地则推平覆泥,这样这一来花园亦可搭建五到六个竹棚,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面对的伤患到底有多少,所以只能物尽其用,尽力为之。
三日后在大家的努力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众人心中紧绷的弦儿也略略松了些。是夜,泡在木桶里的妘挽和丹夏都久久无语,她们都在静静享受着难得的安逸时光,热气萦绕,心静释然,良久,妘挽道,“你从哪里找来的木桶啊?”丹夏道,“既是大户人家的别院,这些东西定是必备的,所以奴婢就留意了下,从小厮的手中截下两个,不过可惜只能借用一晚,明日就要还回去…煮药材了。”
妘挽闭着眼畅然道,“就这一晚…我亦心满意足了!”突然妘挽像是想到了什么,睁开眼道,“丹夏,其实来这儿之前…我并没有问过你的意愿,你当真愿意同我一道来赈灾吗?”过了一会儿,妘挽没有听到丹夏的回答,虽然她们背对着,看不见彼此的表情,但妘挽知道丹夏心底是有些不愿的,她也明白其中的缘由,只道,“其实这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一样的,他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君主,只能被迫地接受征服和驱使,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脚下的土地,唯一的愿望也只是衣食温饱,他们亦是战乱的受害者,他们是无辜的…”妘挽不指望三言两语能化解丹夏心中积压的仇恨,但希望她能在仇恨之外看到更多生存的意义,不要走向歧途。
次日寅时刚过,“咣、咣、咣”的铜锣声便响了起来,原来河道提前一天疏通,怀化县和洪江县受灾的大概五百户人家正在朝这里而来。等众人穿戴整齐跑到院门口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数不清的灾民从四面八方而来,救命声、哭喊声响彻大地,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医师们,祈求得到医治。面对如此慌乱的场面,医官也是六神无主,妘挽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丹夏说,“去把咱们行囊中那些彩色布条取来。”丹夏二话不说就向住所跑去。
等拿到布条,妘挽便奔向医官,拱手道,“大人,可以先对灾民进行分类,给病情严重的灾民系上红布,先行医治;病症较重的系上蓝布,暂且等候,其余病症轻、受惊吓饥饿的集中到一旁,安抚为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医官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想了片刻道,“好,可行,可行啊。”
于是乎医师们便手拿布条,在灾民们间穿梭,很快便有一批系着红布的灾民抬了进去。虽然妘挽不懂医术,但她亦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气息微弱,行动迟缓,但无外伤,可能是饥饿所致;叫喊声音大,身上无明显外伤的,多半是受了惊吓;若有外伤,定会先行包扎,若再无渗血,说明伤口不大,可后续医治。从受灾处来到此地,就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时间紧迫,若再找不出急需救治的病人,那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突然一个身影撞入妘挽的眼中,一位腿部受伤的妇人,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拉着挎在身上的草绳,步履蹒跚地艰难前行,她身后破烂的草席上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孩童儿,她们头部缠着的布条已经被血侵染,妘挽赶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妇人,伸手探了孩子们的鼻息,虽然气息很弱,好在还有,“来人啊,快来人啊。”妘挽疾声呼喊道,在不远出的丹夏闻声而来,许是看到了希望,妇人灰色的眼神中有了些许光芒,对背起孩子的妘挽和丹夏喊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啊,救救他们…”“阿嫂,您暂且等候,等过会儿我们就来接您。”妘挽道,妇人并没有接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妘挽她们离去的方向不停喊着,“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