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朵猛地顿在了原地。
戴兜帽的人瞥一眼,轻轻地接着说:
“你藏在这里,就是因为偷窃东西,不敢被人发现。
“先前你问起那位商人的下落,也是怕他找回来,揭露你窃取货物的罪行。
“而你之所以窃取、之所以‘非得偷来’,是因为货物带着格子花纹。
“这个你割舍不掉的图案。”
他望着棉朵,望着对方手里紧握的木勺子:
“你看格子花纹的神情,有些不寻常。
“像是寄寓了很大的情感。你看到的,不止是花纹吧。
“还有他。——
“你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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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女孩子不禁摇晃了一下。她双手攥住勺子,仿佛重重倚靠在某种支柱上。戴兜帽的人说道:“正因如此,带有格子花纹的东西,你抑制不住地想得到。除了商人的包裹,别的东西你也拿过吧。”
棉朵咽了一口唾沫。“没有……我没拿什么东西……”
“你去过半山的那间草屋,对吗?也许对燃烧的火光很好奇,你在火焰熄灭后走进去,身上的灰尘,就是在草屋废墟里沾上的吧。
“而屋子里,也恰巧有一件吸引你的东西。
“一只瓶子,瓶子表面布满了裂纹,纹路交错的地方,也像是一片片的格子。”
棉朵张了张嘴。
她没办法反驳——就在偷来的布包旁,山洞里还放着一只微光闪现的瓶子。
戴兜帽的人从树枝上站起来。“所以,你也是拿到瓶子的人。”他的兜帽随之滑落,露出头上水雾般的银发。棉朵惊恐地向后退去:“你要干什么?拿到瓶子又怎么样?”“能拿到瓶子的人,都是感官被歪曲之人;我现在,就是来把你修好的。”
他一步步靠近,棉朵退无可退,下意识堵在了山洞口。
“你别过来!”她喊道,“你不能伤害我,我是受害者,警长的人会来找我!他们找不到人,会查到是你害了我,你也别想逃掉!”
“是吗?”银发人淡淡回答。“可我已经逃掉了,就是从警长的审讯室逃出来的。
“在警长看来,我本来就是害你的人。”
棉朵的脸上一片惨白。“你、你要害我,你说什么……坦白的人是丽卜吗?”
“是的。但没有人相信他。他说不出案件的细节,只知道自己拖走了一只熊;警员们觉得他一时疯癫,把自己臆想成了歹徒。
“我为了查清真相,趁此机会,顶替了歹徒的身份。”
事实的确如此。银发人原本被警员绑着,听到丽卜的自白后,挣脱绳索一路潜入了山里。就在和棉朵说话的空档,警员们正追进山里到处搜寻呢。
“但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不是要修理感官吗?那就去修丽卜啊!”棉朵绝望地喊道,“他也有问题,他的问题更大——他把人都看成熊了!你不去找他,你来害我——”
“可是,丽卜为什么会把你看成熊呢。他遇到的人那么多——把他劫走的绑匪、审问他的警长、给他下药的陌生人——”提到自己的劣迹,银发人抿起嘴略了过去,“——这些人,都没有被他幻视成熊。唯独你。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呢。”
“我想,你在旅店被人纠缠,会不会是主动引诱的呢。你看见商人的格子布包,打定主意要盗走,不惜利用美色降低他的防备。也许你事先已有预谋;警长提到,你前一晚已经落宿在店里;可对一个原本就住在山上的人,为什么还要劳财费力去旅店呢。
“是为了接近商人,伺机而动吗?你穿了长长的裙子,是为了把偷来的东西藏在裙子里?所以商人在事后不停追悔:‘她的长裙子,很贵重’。他自知中计,却无法报案;就像你说的那样,一个弱小的女孩怎可能抢走他的货物?其中必有猫腻,他无颜让别人察觉。
“而你引诱他的场景,恰巧被路过的丽卜看见了。在他眼里,你变成了袭击人的熊。”
银发人微微垂眸。
“熊是伤害过丽卜的东西;他遇见可怕之物,会下意识地幻想成熊。他怕的,不是被人绑架、不是被人拐跑,而是看见你做出那样的举动。
“也许他害怕的,是曾经恩人的孩子,为偷取身外之物,不惜残损自己的清白吧。”
棉朵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突然发现,面前的银发人有点不一样了;或许是心里太过恐惧,银发人在她眼里变得有些飘虚,像是一张纸片,像一曲流水,浮动着临近她身前。
“丽卜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打伤的是一只熊。后来从传闻中慢慢察觉到异样,他惊恐万分,连打人的瓶子都不敢再直视。他大概在山上发现了你的踪迹,原本做了饭要给你送来,不过被我打了岔。我就是根据他的路线,找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