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珏用了很大的气力才不让自己的喜悦和庆幸泄露出来,他平静地点头,说:“是我。”
“——要送你去医院吗?”
“不……”夏未至刚发出声音,呕吐的欲望又占据了主导,这一次他吐了出来,不过全是液体,散发着浓郁的酒味,很不好闻。夏未至眉头又皱了起来。
陈嘉珏眉头没皱,只加重了抓着他胳膊的力气,带了几分不容置疑——
“我送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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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未至没想到和老同学见面会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陈嘉珏直接带着人去了急诊,抓着夏未至胳膊的力道一直没松,在听到医生说胃病、少喝酒这样的字眼时,胳膊上的力道明显更重了。
夏未至动作很小地动了一下,他以为陈嘉珏不会意识到,没想到陈嘉珏直接松开了他的胳膊。
三十来岁的女医生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只笑了笑,开好单子,把单子给了陈嘉珏,说:“去找护士输液吧。”
陈嘉珏说了句谢谢,然后起身,看了一眼夏未至,问:“还需要扶着你吗?”
夏未至摇了下头,陈嘉珏略一颔首,率先往门外走,就那几步,陈嘉珏还在看单子。
夏未至对着医生说了句谢谢,也跟着出去了。
从接手公司后,到现在才三个月时间,夏未至已经数不清他去了多少场酒局,又穿着西装说了多少阿谀奉承的话。
夏未至曾认为他的富裕生活是轻而易举得来的,只有在父亲倒下后,公司出现危机,他才意识到,一切的安定都是那么难得。
胃部还有着轻微的痛觉,陈嘉珏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等他,看见人出来,正直了身体。
夏未至不知道陈嘉珏是什么时候找到护士要了间单人病房。输上液后,夏未至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陈嘉珏,他从手边拿了本杂志,正翻着。
可夏未至不知道,就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陈嘉珏刚刚把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收回去。
护士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夏未至已经把西装脱下,换成了宽松舒适的病号服,因为他实在不适应也不喜欢穿着西装。所以他向护士主动请缨要换上病号服。
夏未至觉得今晚麻烦了陈嘉珏很多,于是说:“陈嘉珏。”
那人从杂志里抬头,看了过来。
其实陈嘉珏根本没有看进去杂志。
“——谢谢你。”
“嗯,不客气。”
“……我加上你微信吧,把医药费转给你。”
陈嘉珏说:“不用。”
夏未至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正想怎么才能让气氛不那么尴尬。
毕竟在高中时,夏未至和陈嘉珏不熟。陈嘉珏总是独来独往,即使有学习好这个光环的加持,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可下一秒,陈嘉珏又打开微信,说:“我扫你。”
夏未至才意识到——原来陈嘉珏说的不用是——不用转医药费。
陈嘉珏走到床边。
夏未至用右手在输液,他的手机就在右边的小桌子上,很不方便拿。
夏未至看了一眼陈嘉珏,又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刚想开口。
陈嘉珏就已经绕到了右边,拿了手机,放在陈嘉珏面前。
夏未至笑了下,说:“谢谢。”
陈嘉珏说:“不客气。”
夏未至指纹解了锁,陈嘉珏赶紧移开视线。直到夏未至把二维码调出来,陈嘉珏扫上,把人添加到通讯录。
单人病房有两间屋子,夏未至说:“你要不要去休息会儿,今晚太麻烦你了。”
陈嘉珏先应了声好,然后直直地看着夏未至说:“不麻烦。”
夏未至被陈嘉珏的视线看得很不自在,他想要说点什么。
陈嘉珏却说:“那我去休息会儿。”
夏未至说:“好。”
门一开一合。
夏未至完全放松下来,慢慢地,睡意追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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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珏用手机定了个三十分钟的闹钟,调成了振动,因为怕吵到一墙之隔的夏未至。
他一出去,看了眼输液瓶,果然快到底了。
陈嘉珏轻手轻脚地过去,把输液瓶换了。
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未至。
房间里的灯被关了,窗帘没有紧拉,今夜月亮极好,陈嘉珏就借着微薄的月亮,静静地看着夏未至。
他睡相很好,扎着针的右手放在被子外面。
夏未至与高中时几乎没有变化。
陈嘉珏以为,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会在他的记忆里慢慢褪色,可偏偏夏未至没有。
关于夏未至的一切记忆都像吉片光羽,被陈嘉珏永远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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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未至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他睁开眼睛时,还很茫然。
窗帘被人拉得很紧,一丝光也进不来,夏未至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