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怜想,她的夫君是个有能力的官员,有利于百姓。不像她只是个有些才德的女子,女子有才在当世又有多大用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三从四德才是规矩。
她的眼角就滑落了一滴泪。这药真是厉害,这芙蓉糕一下肚就开始痛起来了。
她看见她的夫君一脸焦急的靠近她将她抱在怀里,神色紧张不住地张开嘴在说些什么。她忽然就有些不舍,想告诉他:“别难过,我就疼一会儿就好了。”可她疼的连嘴都难以张开,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把她痛的苍白的唇染成鲜艳的朱色。
“阿怜,我……你……”谢必果哽咽着声音朝外喊道,“来人!请大夫,请大夫……!”
封怜咳嗽着想要给他露出一个笑容,但她没力气了。她想:自己现在这样应该很丑吧。皇帝陛下可真念旧,那为什么就不能念念其他的旧,放过臣子们。他偏要念着那罪臣之女呢?她家害惨了……害惨了燕州啊。
“阿怜,你别睡。阿怜……你不要睡啊!”谢必果抱着已经闭上双眼的封怜喉咙里发出不似人的吼声,为什么,上疏的人是我,阿怜,你……为什么啊。他牙齿咯吱作响,只觉得心里身上都是一片冰冷。
阿怜恐怕早就知道这糕点有问题,他想到阿怜拿出糕点时的模样身体止不住地颤栗。她这是要替自己死,要谢家拿出一条命给皇帝作为交代。谢必果眼角滑落一滴泪,果然是天家,果真凉薄至此……
他同阿怜有同窗之谊、竹马青梅之情,又如何猜不到阿怜冰雪聪明,见江家出事,自己恐也难逃脱。他……他就是要自己不得好过。谢必果浑身发凉,身上像是有千万蚁虫在撕咬他的血肉。
钻心的疼。
大夫姗姗来迟,谢夫人身体早已冰凉一片。当然就算是早早赶到也无用处,宫里的毒,这些普通的大夫如何能治。
谢必果抱着爱妻的尸首此时已是分外冷静,他叫来站在门口不敢动的小厮,声音嘶哑:“鸣舟,你去大理寺叫人,告诉他们谢家夫人被毒害,证据就还在这儿。”
说着,一滴水珠从他眼眶直直坠落在地,和地上的尘土融成一体。
谢必果冷冷看着摆在桌上的芙蓉糕,他将封怜用力抱在怀中,颤抖着将自己的温度传给怀中人,想要她能够温暖起来,但是他知道没有用。死人,哪里还能有温度。
谢必果冷呵道:“告诉他们,有毒的……乃是御赐之物。”
鸣舟只看了那糕点一眼立马就偏过头,糕点很漂亮,盒子很眼熟。他见到夫人和那个宫里来的公公领的。可是这可是皇帝赏的东西,哪里有别人可以掺手。除非……除非是皇帝想要谁的命。
思及此处,鸣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夫人只是一个女人罢了,恐怕皇上要动的只能是老爷了。
但他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他只是想着自己的想法就忽然一怕。左顾右盼,明明没有人能听见他所想,但他还是害怕被人知道。他再不敢乱想,赶忙去到大理寺找人了。
谢必果看着气喘吁吁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冷然屈首:“麻烦了,让您白跑一趟。”
大夫连连摆手,声音里带着些慌乱惶恐:“哪里哪里,只是……人生无常,生死有命,谢大人节哀。”
他都是半截身子要埋进土里的人了,怎么就让他听到这些,瞧到这些!这些不是他一个寻常百姓该知道的东西啊!
老大夫越想越怕的要死,生怕自己知道多了要被灭口,紧张地不知如何自处。颤颤地抖着,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怎么就不能让他顺顺当当老死啊。
谢必果瞧他样子,心里已是了然。便又叫来另一个小厮送他离开,大夫连忙弯腰作礼,忙不迭地离开。谢必果瞧他差点在阶梯上摔倒,小厮本想搀着他,但他连连摇手,赶紧跑出去了。
他有些呆滞的低下头,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大理寺来了人又如何,能做些什么?但他已经唤鸣舟去请大理寺的人了,便也如此走一步是一步罢。
不知过了多久,大理寺的人来了。领头的人正是大理寺卿付推,他看起来面色不虞。是了,和皇帝沾上边的苦差谁爱干?
付推一进来就看见谢必果抱着封怜的尸体,自己进去打开门的声音引着他抬头瞧了一眼,然后又恹恹垂下。
他昨日于朝会中见他还是一派朝气恍若少年,只此一事,他仿佛老了许多,眼中也无任何光彩。
他斟酌着用词:“谢大人节哀。”
谢必果抬头看向付推音如寒风:“付大人?”
“正是在下。”他招呼身后的仵作进来,指了指桌上的精美糕点,“谢大人,有毒的东西可是那芙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