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幸靠近时,殷岂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专心致志地煮茶。他抬手用湿手帕揭开茶盖,茶壶中边缘连珠般的水泡向上冒涌,茶水二沸。他从中舀出一瓢水,再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用则量出定量的茶末,于沸水中心投下。不一会,水大开,波涛翻滚,水沫飞溅。他又把刚才舀出的水掺入,使水不再沸腾,以保养水面生成的华。
钟幸坐在围炉的另一边,看着殷岂娴熟地将茶水倒出。他手腕轻颤,将“沫饽”倒入茶碗之中。那沫饽在茶碗中开出一朵雪白的花来,真是焕如积雪,烨若春敷。
做完后,殷岂温和地朝钟幸拱手:“又见面了,钟先生。试试茶罢。”
钟幸端起茶碗迎着殷岂的目光喝了一口,清淡如风,入口微苦,回味甘甜,云展舒香。钟幸又喝了一口然后放下茶碗,有些揶揄地说:“二皇子真是看重在下。”每一次准备的茶水都是惠云雪。
殷岂听后笑的温和:“我早就说过,钟先生同他人不同,有仙人之姿,君子之态。只有惠云雪才能够与先生相配,其他茶水都不行。俗了。”
说到这儿,殷岂想起一件事:“先生私底下在我面前不必称臣子,更不要称我作皇子。不在人前,这些个繁文缛节就都舍去罢。在外头我是殷二公子。”说完,殷岂抿了一口茶,眯着眼轻轻舒出一口气。茶水的滋味确实相当美好。
钟幸从善如流改口:“二公子都如此说了,我自然是听从的。我来此处找二公子是有要事相商,二公子要与钟某谈谈吗?”
殷岂屏退屋内侍女:“愿闻其详。”
茶碗中的茶水逐渐见底,两人的谈话也逐渐接近尾声。钟幸喝完最后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水,对殷岂温和一笑,拱手道谢:“那么,多谢二公子。”
殷岂摆摆手,温和的双眸里闪烁着光:“哪里,我不过做些应做之事,哪里比得上先生。若还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先生只需在西大街雅俗客栈与掌柜的说上一句‘芙蓉似仙’,我自然知道先生的意思。先生不惧权贵,当真是风流人物。”
钟幸笑着接受了这句夸赞,顺手将桌上的令牌收入袖内:“二公子谬赞。”
两人达成共识,钟幸离开屋子,戴上斗笠遮住面容离开了。
钟幸走后,下属这才进门向殷岂禀告事情。殷岂垂着眼皮挺暗卫说着,殷岂听到一半忽然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外祖想要对父皇动手?”
“属下所听到的确实如此,贺大人预备在国宴那日动手。”
国宴三月十六,还有一个多月。殷岂觉得有些古怪,国宴守卫森严,外祖做事严密,怎么会挑在这个时候动手。更何况负责宴席安全的是白家,白家世世代代忠于皇室,他哪里有机会从白家下手。
不对,还有什么呢?一定还有哪里是自己没有想到的。如果白家不是突破口,外祖在宫里的眼线是哪些呢?殷岂沉下心来,让暗卫继续禀告。他一心二用,思索着哪一步是自己漏掉的。
钟幸顶着帷帽走在街上,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他脚下速度放慢让那人能够跟上自己,他在南桥巷口停住脚步。
他闪身进入巷子,跟在他身后的人似乎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也进入了巷子。一进巷子四周就安静了不少,脚步声巷子里响起。钟幸往前走着,脚下速度越来越快,脚步声越来越急促。身后的脚步也越来越快,那人似乎已经放弃了隐藏。两道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
一个恍惚间,钟幸忽然从他的眼前消失。负责跟踪的那人脸色骤变,停下脚步,背后贴墙,警惕地看着四周。果然,娘娘的告诫没有错,这人不是善茬,自己还是轻敌了。
夜二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位置,两把蝴蝶刀已经出现在她双手中,她防备着钟幸的突然出现,时刻准备着动手反杀。
夜二虽然有些后悔跟进来,那人估计早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故意在引诱自己跟他一道进巷子。但是她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她可是从小被宫中的人培养出来的暗卫,一个会点武功的官员罢了,好吃好喝的用着,算得了什么,难不成还能杀了自己?
夜二嗤了一声,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声细微的树枝断裂的声音。她目光一凛,抬头看向还在微微摇晃的树枝。在昏暗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
找到了!她脚下一点,在空中踏了几下,稳稳立在那道树枝上。所有暗卫里,轻功最好的就是自己了,夜二虚虚踩在一道纤细的枝条上,枝条却没有被她压弯。她看见那个人影了!
夜二只知道找到了对象,却没有意识到若真只是一个对功夫略懂一二,哪里能够在她眼皮子底下直接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