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锋面色如常:“什么事?”
“我是家中幼子,自幼备受宠爱,以为天底下便是我最厉害。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那位故人,不论是家室、地位,还是相貌、学问、武功,他都比我优秀,我真的好嫉妒他。”
阳光透过窗扉照射进来,宋义的脸被照亮,显得干净又澄澈。
“所以呢?”纪无锋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中。
“没有人想永远都做一个影子。”宋义面色平静,“机缘巧合,我得到了江湖上已经消失的奇蛊‘阎王录’,我当时犹豫了好久,反反复复,终于有一个天赐的机会摆在了我面前——他受了重伤,就要死了。但我怕他活下来,我想他彻底消失,我就把这蛊给他种下了。”
陆容辛忍不住就要给他一拳,但纪无锋拦住了他。
纪无锋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本该死了,你那蛊反而抵住了他身体里的毒性,让他留了一口气,苟延残喘着活了下来。”
宋义笑了起来:“果然,你就是纪无锋,真是好久不见了。”
纪无锋向前一步,直面宋义:“是啊,好久不见,但我想,这也是咱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宋义看看陆容辛,又看看纪无锋:“是不是应该恭喜你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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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无锋也笑了:“你的确应当恭喜我,不如把礼钱也提前出了吧,我怕你活不到我们成婚的那一天。”
宋义摘下腰间的玉佩:“提前恭贺新禧。”
纪无锋接过来,描摹着玉佩上的练鹊图案:“礼物不错,我挺喜欢。”
见宋义神色平静,纪无锋问:“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死了?”
宋义果然情绪毫无波动,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当然,我就要回归神君的怀抱。”
纪无锋翻手把玉佩收了起来:“那好,但这个图案我还要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从哪得到的?”
宋义的眼神逐渐狂热起来:“练鹊神鸟,这是练鹊神鸟,祂自神君殿里飞出,能佑我等凡人平安顺遂。”他紧紧攥住纪无锋的手,手背青筋暴起,“纪无锋,和我一起归顺炀和神君吧,他能给你灵魂的归宿。”
纪无锋和陆容辛对视一眼,陆容辛小声说:“他状态不太对。”
纪无锋点点头:“快去叫宋家主。”
突然,宋义跃起,在屋内绕着圈奔跑,口中高呼:“炀和圣宫,万寿恒昌!”
陆容辛带着宋俊波和大夫人进来,这对中年夫妇看到宋义癫狂的样子,不由跑上去拉住他,不停呼喊着“义儿”。
宋义仰着头,哈哈笑着,却又在看到纪无锋的瞬间一声抽吸,哽咽起来,喃喃着“我不是故意的”、“放过我吧”,渐渐抽泣起来。
大夫人紧紧抱着宋义痛哭,宋俊波则呆立在一边,眼神空洞。
“我饮六转销烦恼,苍发朱颜神仙道!”宋义挣脱大夫人的怀抱,披散着头发,仰天大笑,随后,只听“嗬”一声,宋义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公鸡一般发出惨叫,双目空洞地瞪着前方那一处光亮,嘴角歪斜着,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义儿!”大夫人一声啼哭,扑了上去。
栖云居里一片混乱,而栖云居外,一位紫衣道长远远看着这一切。
宋俊波的眼睛终于能动了,他茫然看了看四周,在下人服的一片青褚中,一抹紫色映入眼帘,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厉喝道:“都给我停下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宋俊波沉声说:“四少爷宋义,今日突发急症,暴毙而亡,为防病症传播,速速下葬。”
大夫人急着喊道:“义儿他分明是……”
“够了!”宋俊波惊怒交加,“宋义就是急症而亡!”
纪无锋和陆容辛二人默默离开,与门外那位道长打了个照面。道长冲二人行了个礼,纪、陆二人还礼,而后各自离去。
***
客房内。
陆容辛:“所以,下一步要去东洲看看吗?”
纪无锋:“对,只可惜宋义死得太快,没能问到更多的事。”
陆容辛:“只是,这炀和宫势力强大,大齐上下皆有人信奉,若真是他们害的你,怕是不好办。”
纪无锋:“不急,慢慢来吧。师父已经搜集到不少证据,若是这次在京城能找到伪造私通外族信件的人,至少能洗清我锦绣山庄的罪名。”
陆容辛:“也好,只是没想到这炀和宫在各大门派中竟有如此影响。”
纪无锋嘲讽地笑了笑:”你看这些年来,朝政逐渐涣散,我虽在北域小镇,却也能感觉到朝堂掌控力减弱,地方势力崛起,炀和宫已布局多年,势力庞大,只怕志向不止在民间百姓和江湖门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