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中文说起来完全听不出是中文,几乎完全以俄语的形式说出。
薄静时还是没听懂。但为了不让他继续哭,而是忍着脸部与身上的痛,伸手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男生。
“不哭,不哭。”薄静时蹩脚地安慰人,“抱抱,不要哭了。”
真是神奇。截然不同的语种,竟因各种机缘巧合在当下成功交流,并安抚住了正在掉眼泪的虞澜。
虞澜也在不断嘟囔:“哥哥,抱抱就不痛了,澜澜抱抱。”
最后事情被解决了。虞家很生气,薄静时这才知道他是虞家的小孩。
第二天虞家就离开了京州,拒绝和京州家族的合作,但在临走前,他们友情提供给薄家一笔资金,帮助薄家度过了难关。
薄静时还记得当时的父母是怎么说的。
“你做得很好,你帮助了虞家的孩子,虞家这是在报答我们。他们是个重情义的家族,有了这笔资金,我们的情况会好转很多。”
小小的薄静时愣在那里。
原来他出自本心的帮助,在他人眼中是贪图利益。他不过是为了讨好虞家,才去帮助虞家这位最得宠的孩子。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但薄静时的年纪太小了,他说的话并不会被人放在心上。他希望父母能够退回这笔钱,他父母用一种荒唐的眼神看着他。
最后是他的姐姐安慰他,她说:“虞家说是借,并没有说是给。只是我们都知道,虞家只是在给我们脸面,所以说借。他们不缺这点钱,只是不想欠我们家人情,能用钱解决的事,他们当然会用钱解决。”
薄静时的姐姐薄诺时说:“如果你真的不想亏欠他们,长大以后努力赚钱,帮我们家还上这笔钱就可以了。”
薄诺时比薄静时大上许多,冷静、睿智、理性,这些似乎都是刻进他们家族血液中的基因。
不过是安抚弟弟的场面话,却让薄静时一直记得,记到了现在。
从那天开始,薄静时开始学习俄语,单方面憧憬下次的不期而遇。
*
薄静时没有回答华叠的问题。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薄静时说:“他刚入学那天,我就注意到他了。”
华叠怔神:“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眼就认出他了?”
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虞澜那双眼睛,比宝石还要耀眼。
带着点异色,一只海水般明亮温暖,一只带着点妖冶的紫,只有近看、用心看,才会发现与众不同的地方。
新生入学那天,那么多人,薄静时唯独看见他。
“你这么早就盯上他了?”华叠毛骨悚然。
虞澜知道吗?他刚入学的时候就被薄静时盯上,这么久以来,薄静时跟监视器似的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窥探。
光是想想,华叠就浑身鸡皮疙瘩,“我说你为什么要突然住校,你小子真可怕……不对,那你干什么不在他大一的时候就追?你现在都要毕业了。”
“不敢。”薄静时很平静地说,“他人缘很好,性格也很好,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很自卑。”
自卑。
前面还有一个很。
在同龄人中,薄静时优秀得耀眼,能力出挑、家世优越、外貌也是一等一得好。不论是自卑还是什么标签,都不像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代名词。
可薄静时现在却告诉华叠,他自卑,还是很自卑。
因为自卑,所以不敢,不敢去追求,不敢去靠近,甚至对方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这么一直偷偷注视着对方。
可怕的同时,竟有些该死的浪漫。
毕竟在快餐式恋爱盛行的社会,薄静时这样的反而是怪人。
“所以你偷偷喜欢了他十几年?”
“我不知道。”
薄静时说,“我不知道在过去那段时间里,我对他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想保护他,所以我这么做了。但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我年纪太小了,没办法琢磨过于复杂的情感,现实也没机会让我去深究。”
“在大学我见到他的一瞬间,某种沉睡的感情像是苏醒了。”
薄静时顿了顿,神情竟有变得略有柔和,像一缕阳光照射在冰封许久的冰面上,漾出温暖的光。
“世上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石头,包括我自己。哪怕形状不一样,仍是黯淡、无趣、可有可无的存在。但他不一样,”薄静时说,“他是宝石。”
“看见他的那一秒,我心跳很快。看见他的那一秒,我确定我喜欢他。”
华叠还是不能理解:“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追?不,或者是,为什么你当时不追,现在决定追?”
难道也是因为自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