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刚刚冒出一抹鱼肚白,沈娆竟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自奶奶染了病,她就搬回来与奶奶一块住,方便照顾她。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奶奶出了什么事,一把掀开被子,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穿着鞋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竟看到奶奶穿戴整齐,容光焕发,坐在院子里那个常常靠着的摇椅,看到沈娆后,朝着她招了招手。
“娆娆,过来。”
沈娆突然心跳加快,可奶奶看着好像没事了一般,难道是那药已经起了效果?
她缓缓上前,坐在一旁,“奶奶,今天怎的起这般早。”
奶奶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喝了口茶,不一会,才对她说“现在入了秋,有些凉意,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沈娆点点头。
奶奶靠在椅子上,椅子缓缓摇动,但没一会,她又起身,整个人看着很是硬朗,没得病前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此时却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你在这等我一下。”
没一会,奶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那块布看着有些年头,有些泛黄,但上面的绣花十分精巧,栩栩如生。
“我年轻的时候,刚出嫁那会,家里穷,我娘怕我嫁了人受欺负,拼命挣钱给我买嫁妆。”
奶奶翻开那布包,里面的几只金钗虽做工算不上多么精致,但却十分足银足量,奶奶拿出来,看着那金钗,眼里多了一份沈娆不曾见过的怀念。
“那个时候,我婆婆看不太上我,原是想让我丈夫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却没想到我丈夫就是非我不娶,因此刚进门那几年,我婆婆总是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好不容易等到我婆婆看我顺眼多了,我丈夫就因病去世,没多久,我婆婆也走了,留下两个院子和几亩地给我。”
沈娆静静听着,她没有打断奶奶。
她就那样,说了好一会,突然顿了顿,紧接着抬眼,笑了笑,“娆娆,奶奶有些困了。”
沈娆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有哭出声,而是抽噎着,轻声对着奶奶说:“睡吧。”
那一天,很宁静,宁静的有些恍惚,沈娆整个人都很茫然。
出殡那日,沈娆第一次一身白衣,奶奶没有子女,只有她为奶奶披麻戴孝。
因为奶奶是染上瘟疫走的,死后的尸体也只能火化,那陶瓷骨灰罐被沈娆放在大厅里,她设了灵堂,其实礼仪上并不太周到,但她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零零散散的也有一些邻里邻居的,为奶奶上柱香,但也怕得了病,不敢逗留太久,只是对沈娆说了句“节哀”,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夜深人静,一阵阵桂花香,幽幽袭来。
沈娆跪在灵堂前,烧着那些纸钱,虽然不知道往生者能否收到,但也算是一种心灵寄托。
“咚咚咚”
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娆起身,打开了门,竟看见赵青岚站在门口。
他也是手足无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想过不少安慰的话,但真见到了人的那一刻,赵青岚却只说了“节哀顺变。”
沈娆没有抬头,“嗯,谢谢。”
赵青岚跟着沈娆进去,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上了柱香,等他刚放下,沈娆便对他说,“我有话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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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为是秋来转展多
赵青岚心里很明白沈娆想问他什么,两个人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很多个说辞,但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告诉我,陛下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爹是被冤枉的。”
“是。”
沈娆冷笑了一声,“怪不得,怪不得那日薛枫会这么说,我们沈家做错了什么要沦为你们政治斗争的棋子!”
赵青岚本不想这么说,“你们沈家从一开始就已经被陛下打定要沦为牺牲品。”
五年前,陛下知道李相意图谋反,查到他试图在金陵造势,便让沈珏在暗中监视着李松岩的一举一动。
但李松岩也不傻,上门想让沈珏加入他们的阵营,被拒后,李相就用贪污受贿的罪名,将沈珏关押。
后来,江仲书却提议,让沈珏流放岭南,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来日再洗清冤屈,沈珏还对江仲书感恩戴德,却不曾想,他那昔日好友早早地就投靠了李相的阵营。
“从头到尾,我们沈家就是陛下用来压制李相在金陵势力的牺牲品是不是?!”
沈娆瞪着双眼,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心里揪着,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可没有想到,她爹,他们沈家就是一颗被陛下抛弃的棋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让我进宫?他就不怕我弑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