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子妃的确可爱。
他的阿泠。
那可是他的阿泠。
小团子温泠月自然不知傅沉砚深沉的外表下都想了些什么搬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忘了自己方才被噎得难受,却在此刻被奉上一盏茶。
“阿泠莫要气急,喝些茶缓缓。”
茶是被留到第三泡的,原本苦涩的青柑被冲至口感正好的程度,清澈的茶汤氤氲着微微的热气,恰好缓解了姑娘口中的甜腻。
趁她喝时,衣袖不禁滑落,露出腕子上那枚莹润好看的玉镯来。
那枚画宴上皇后赠送的玉镯。
焦急地握住她的小臂,那枚玉镯在她手腕上磕碰,匆忙问道:“这镯子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温泠月被这突兀的询问吓到,“那日画宴上的特别、特别奖赏。”
“谁给的?父皇?”
“不,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
温泠月亲眼见着他的面色从疑惑变为惊讶,而后是漫长的沉默。
他眸光风云变幻,只道画宴那日所感受到小白情绪不同寻常,却不曾料到是因为此物。
“怎么了吗?”察觉到他情绪低沉,于是轻声询问道。
记得皇后曾对她讲过这枚镯子上发生过的故事,若是将之与傅沉砚今日所言一并听去,不难猜出这镯子是怎么来的。
而伏青又说过,傅沉砚似乎一直在找一枚玉镯。
他垂下头,视线在玉镯上一寸寸游走,细细地凝视着镯子的每一处,几乎要努力从镯子里看出些什么来。
“这是她的镯子。”
想了良久,他低低地启唇。
温泠月将玉镯从手中褪下来,温润的玉就连褪下时都没有令她觉得不适,是一种可包罗万象的情感在内。
而后将其放在他手上,一向对任何物件都兴致缺缺的男人却红了眼眶。
“她死后留下的遗物总共不过一只香木雕的盒子。”
他在火场里找了很久很久,才想起她曾经也只看重那一个首饰盒子。
皇宫里吃穿不愁,什么都是最好的。但她作为真正珍惜着从母家带来的嫁妆里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盒子最珍视。
“那只盒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却是极精致的。”他努力比划着盒子的大小,不过三个手掌那么大而已。
这一个小盒子时常让人忘了她也是家世显赫的重臣嫡女,临走时能被翻出来的,也不过那么小一只盒子罢了。
温泠月静静听着,因为不善言辞,故而从小到大似乎总是做一个惹人喜爱的倾听者。
那场火把一切都烧的焦黑,他能一眼找出那件遗物盒子并不难。因早在她准备打翻那只蜡烛前,早在某天夜里轻声对他说,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寥寥,都在那只盒子里。
倘若有一日真的踏入黄土,便也只有那一只盒子是心有挂念的了。
“所以我一下就找到它了。”他笑道。
里面有她曾经在自家府上做姑娘时难得的玩意儿,名贵的、用心的,还有一枚玉镯。
那镯子不是木盒中最珍贵的,甚至连那条成色不那样好的东珠耳环的价值都无法达到。
“我知道,那只镯子是母妃世代相传,留给最重要之人的。”他神色淡淡,补充道:“我知道她想把那东西送给皇帝。”
很难得的,这一回他没有用那个父子间亲昵的称谓,只是在说母亲爱而不得了一生的一个寻常的男子。
这些都和皇后说的一致。
“我甚至知道她没送出去,曾经亲眼看见她将其放在木盒里。可是后来我打开木匣子时里面什么都有,独独少了那只镯子。”
母妃曾说,若要将陪葬之物分个三六九等,有些是搁在身边陈列便够的小物件。只有那枚桌子是要双手捧着,放在心口处的。
所以遗物中怎么能少了那枚玉镯。
“我找了十年,阿泠。”他强忍着发涩的眼睛,直直盯着镯子的轮廓,指腹缓缓摩挲,轻柔又疏离,似乎透过那里飘出的翠绿看见那个女子一样。
对待这枚镯子,他时常分辨不清自己的情感。
正如他时常不知对于那个女人,究竟是一种何样的情感。
是爱吗?还是恨?
他不知道。
温泠月抬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男人满头青丝恣意垂落于肩,脑后束起的发却将头顶变得毛躁。
细心地将每一根不听话的分支都抚平,他却忽而钳住她动作的小臂,眸色复杂地盯着她。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想要滴出水,却局限于红而湿润的边界。
他不会哭,早在十多年前便学会不能哭了。
“我知道。”
她柔和道。
他不可掩饰的诧异充斥在眼中,以及不解。
温泠月舔舔唇,“皇后娘娘给我镯子之后,跟我说过这之中的些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