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璵见到那方印章后便将发上的墨冠取下,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起身,也不等旁人再说几句就走到王環身旁,取代了褚望原先的位置。
褚望忍不住有些眉眼抽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稀罕帝王之位的人。
毕竟,就连此生发誓忠于太子阿兄的他,都曾在褚钰双腿被废无望于大位时起过那么一刻的贪念之心。
褚望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那些杂念,在宫人将柳璵取下的墨冠收走后才施施然立于龙椅前,并不坐下,反倒便那样站着,俯视殿中的萧瞿。
“萧将军,王氏之事已明,倒不知将军如何为自己与萧氏一族辩解?”
萧瞿沉沉笑出声,阴着眼环视了一圈周遭沉默不言的诸臣,自知众人已为他定罪,只待他一脚踏入。
“辩解?我为何要辩解?涉及往事之人皆死,我萧瞿无法证明萧氏一族的清白,但你褚皇室也莫想着光凭一道弑兄杀嫂夺位的先帝罪己诏便能给我萧氏定罪!我萧氏镇守边关百年!从满门英杰到现在只余我萧瞿一人!不管我萧氏做了什么,你褚皇室都不配给我萧氏盖棺定罪!我萧氏不欠你们褚皇室!”
屏风后,王環淡淡垂下眼,微不可闻地轻哼了声。
到底是连亲弟都有杀心的人,边关五城因萧氏而亡的人此刻却在萧瞿口中不值一提。
别人听不到王環的轻哼,就站在王環身旁的柳璵却能清清楚楚听到,也知女郎是因何不悦,心中不由吊起。
毕竟,他亦是萧氏之子,边关五城的性命他身上亦要担一份。
柳璵并未说话,但王環却感觉到了郎君放在她肩上陡然僵硬的手。
王環好笑地摇了摇头,侧过身,轻轻抓着柳璵的衣领便让郎君将头垂下。
“柳璵,难道你未听到萧瞿说萧氏如今只他一人?既如此,你便不是萧氏之人,萧氏做的那些事自然也与你无关。”
柳璵低下头,眉睫颤了颤,“可边关五城……死了那么多人……”
哪怕他未参与其中,他心中亦不堪不忍。
王環叹了口气,仰起头在柳璵唇边轻轻碰了下,一触即分。
“边关五城的罪孽,我陪你去偿还。”
王環与柳璵的声音本就细微,再兼之屏风遮挡,哪怕是专门盯着屏风去看也只能瞧见女郎的动作,而不能看到屏风后发生了什么,两人又说了什么。
更别说大臣们俱都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沉默无声听着今日的戏,无一人抬头直视高台之上。
但大臣们不知道,不代表离屏风不远的褚望不知晓这两人做了些什么。
褚望虽也未听清屏风后的话,但余光暼到柳璵一下通红的面颊时心中忍不住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他一个普普通通连王位都还未封上的皇子在这孤身一人和萧瞿对阵便不说了,这个柳璵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在大朝殿中这般行径!
怎么从前不见他这样大胆?!
至于女郎王環?
阿月之友,不可说也。
褚望哼了声,却让人以为他是冲着萧瞿而发。
“萧将军,前尘旧事暂且不论,可若是萧平今日兵变大朝殿,你该当如何?”褚望问。
也是巧,褚望刚说完这句话,殿外便杀声一片,让萧瞿的面色瞬间灰白。
他不是说了,让萧平千万要忍住,除非他有生死之危,不然绝对不能有任何动作!
萧平怎么偏偏这时候来了?
褚望一下笑了出来,一直端起来的贵重一下消失,懒洋洋的样子与之前在王氏时一般无二。
“萧将军,还真是巧,本殿才刚说完,萧平便杀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我们堂兄弟之间心有灵犀。”
因着早已交代过,宫中的守卫在见到萧平时都未抵抗,而是不断向大朝殿的方向聚拢,最后挡在大朝殿前,不让萧平再上前。
虽未杀多少宫卫,但萧平身上的盔甲还是全染上了血,一眼看去像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杀将。
萧瞿气急攻心,也不管殿中之人便冲向殿外,抬手狠狠扇了萧平一巴掌,“萧平!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过来做什么?你嫌我死得不够快吗?还是说你已经把自己当做褚皇室之人,现在迫不及待来杀了我向褚皇室表忠心了?”
“萧平,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了吗?只要你活在这世上一日,日后这龙椅之上的帝王就要永远背负来位不正的谣言,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你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也不怪萧瞿疯了一样,世人不会分辨到底是谁兵变大朝殿,他们只会知道萧平与萧瞿是为一体,是十几年来的至亲。萧平兵变,便代表萧瞿、萧氏一族仍旧与从前一样有谋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