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得不从。
王拙放下茶盏,声音低缓,“私卫已为你备好,尽在府外。”
王璲再次一拜,掩去眼中神色,“谢大父。”
话落,王璲转身便走,一刻都不想在王氏停留。
身后,王拙目光沉沉看着王璲离去的身影,等到王璲彻底消失在眼前,他才长长叹息一声。
冬围雪原地处汝阳最南边,距王氏有一段距离,哪怕是纵马而行,也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雪原。
而半个时辰,已经足够冰屋中的王環全身的温气散尽。
王環微微动了动自己的指节,感受到刺骨的僵硬后弯起唇笑了笑。
“柳璵……如果我们死在了这儿……你会恨我吗?”
王環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好笑,就算柳璵是个傻子不恨她,但淮阴柳氏绝对会对她、对王氏恨之入骨。
如果柳璵和她死在了这儿,王氏必然会因柳氏大伤元气。
这也是王環,最坏的打算。
以微弱之力,击参天巨树。
或许是因为体温已经降低到了一定程度,王環出口的声音也都带着些微的颤意和虚弱。
柳璵睁开眼睫,睫上已凝了一层霜意,“柳璵是自愿的。”
王環咳嗽了一下笑出声,“傻子……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在这的。”
再过一刻钟,如果还无人找到她和柳璵,她会为柳璵找到一条生路的。
哪怕,是以自己的命为代价。
这是这场算计中,她欠柳璵的。
听到女郎的话,柳璵侧头久久看着女郎,最后垂眸道,“璵也不会让女郎死在这的。”
高台上,管事颤巍巍站在王璲面前,“王郎君,不是小的不想去救人,实在是下面的狼太多了,根本没人能下去……”
触及王璲冰冷的视线,管事心里一颤,福至心灵立马开口补救,“不过您放心,小的看见女郎往冰屋那边去了,想来是不会遇到狼群的。”
不会遇到狼群,只是有可能冻死。
管事在心里默默道,但面上依旧恭敬,不敢将这句话吐露。
管事不说,王璲并非想不到。
“府中私卫分为两队,一队向右侧搜查,一队向左侧行。”王璲开口。
他不能肯定王環一定在冰屋处,必须做好两全之策。
所以……
“一路上所见狼群,皆杀。”
他要为王環铲除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让她即使不在冰屋也能平安回来。
狼啸声在雪原上一声又一声响起,遍洒的血迹让雪原比以往任何一次冬围都要惨烈。
王璲踩着一滩滩血迹望向无际的雪原,一身白衣,却像是从深渊里爬上来的恶鬼。
狼群早已在整个雪原游荡,哪怕王氏的私卫再精锐,也足足用了快一刻钟才清理出了一条通向右侧的路。
与此同时,寂静许久的冰屋,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柳璵动了动自己的手,踉跄着起身,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王環身上,又将它与王環身上那件交在一起,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将王環包的不能动弹。
王環感觉到声响,费力睁开眼,看清柳璵的动作后定定看着他垂下的眼,最后问,“柳璵……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不愿她出去,又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在这里。
柳璵将最后一个结打好后,看了好一会王環,才僵硬地弯着眼笑了起来,“女郎……不能出去……但璵……可以……”
说完后,柳璵从袖中拿出那朵自己藏了许久的白色小花,轻轻放到了女郎的手中,而后一步一步转身离开。
小小的花洁白盛开,只是因低温的原因而隐隐带着霜意,落在王環手中,像是冰锥一下一下刺着。
雪原花,独独生长在冬围雪原的边缘雪线处,来的路上可隐隐看见。
郎君赠予女郎,表思慕之意。
王環握住掌心的那朵小花,记事与现实,这一刻在她的脑海中交融闪动。
她与柳璵,曾情于雪原。
但现在,一切掺杂着算计。
雪原上,私卫清出一条道后王璲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着。
冰屋并不是连在一块的,往往有一段距离,每找一个王璲就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会不会,会不会……
王璲颤着眼,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脉络都在害怕,每一根颤抖的经脉都像是在扭曲,要变作一条巨蛇将他缠绕杀死。
就在这时,忽然有私卫大喊,“郎君!这里有个人!”
王璲骤然回眸,看见是柳璵的那刻目光闪了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柳璵的衣领,死死看着他,“柳璵,阿環在哪儿?”
柳璵已经有些不太清醒,但看到王璲后却笑了起来,指着后方,“在……第……二十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