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環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裙,“走吧,让我们去大兄那走一趟。”
隐梅居外,婵月早已等候在外,手中捧着一个有些许大的红雕木盒,见到王環来微微屈了屈膝,“女郎。”
王環点头,而后径自迈步走进隐梅居。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株她熟悉的梅树,只是因着昨夜的大雪,枝干上落了些许的雪霜。
王環顿了顿,仰头看着那株梅树,眼中情绪复杂。
自文康九年后,她已经许多年未来过隐梅居了,此时站在院中看着这株梅树,竟还有些许的恍惚。
仿佛她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小女郎。
王環垂下眉睫,不再看那株梅树,而是看向一旁早已过来却不敢出声打扰她的女婢。
“我是来见嫂嫂的。”王環道。
女婢一下松了口气,面上是肉眼可见的轻松。
府中传女郎不喜这位夫人,她还以为女郎是来……
女婢收起心中的心思,弯了弯身,“女郎请随婢子来。”
女婢将王環引到院中一处,退至一旁,对王環道,“女郎,夫人便在此处。”
王環点了点头,既不让人唤门,也不自己伸手,而是站在门外平静开口。
“嫂嫂若愿见環,環自当为昨日之事告罪,若不愿见環,環便不多留惹嫂嫂心烦了。”
屋内,凤仙花染红的指甲轻轻抚在门上,隐在暗处的面容晦暗不明,声音幽幽,“我还以为女郎并不认我为嫂嫂。”
尹茹推开门,似笑非笑看着王環。
王環轻轻淡淡笑着,“嫂嫂既已嫁给大兄,不管是因何缘故,便都是王環的嫂嫂。”
尹茹哼笑一声,斜斜让来一块地方,“行了,进来吧。”
王環颔首,“谢过嫂嫂。”
等王環进去后,尹茹却伸手拦住了想要一同进去的婵月,挑眼睨着她,“本夫人只请了你们女郎进去。”
这是要和王環私谈的意思。
王環并没有什么反应,示意婵月将东西给她后,微笑着看向尹茹,“如此可行?”
尹茹哼了一声,当着王環的面便关上了门,室内一下昏黑了起来。
明明是白日,尹茹却让人用绸布遮住了窗扇,让整个室内照不进一点光亮。
王環向来尊重他人喜好,因此便未问其原由,但尹茹却突然开口解释了原因。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在暗里说好,青天白日下去说,总有些在被人窥视的感觉。”尹茹笑吟吟,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環放下手中木盒,跪坐在锦垫上,眉眼平静,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如同绘好的仕女图,“嫂嫂想说的是韦郎君吧。”
既然王環已经猜出她的意图,尹茹也就不再绕弯子,跪坐在王環对面,顾自给自己倒了盏茶,抿了一口后,直接问道,“你打算把韦纨怎样?”
王環却不答,反而问道,“嫂嫂这样问,可是尚对韦纨有情?”
尹茹放下杯盏,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環平静看着尹茹,不喜不怒,“若是有情,嫂嫂大可与大兄王璲合离,与韦纨再续前缘,总归大兄的目的已达到,不会逆了嫂嫂的愿。可若是无情,嫂嫂又何必在意韦纨的生死,一个会影响嫂嫂清誉的纨绔子,死了不才是最好的?”
尹茹沉默一会,嗤笑出声,娇妩的眉眼间满是嘲意,“王環,情爱不是女人的唯一,我要的从来是权势地位。”
所以与韦纨的纠缠是为了韦氏,嫁与王璲是看中了更胜一筹的王氏。
今日对韦纨的过问,或许是女郎心中最后一丝怜悯。
王環不再说话,将一旁的木盒拿过,将四方打开,露出里边装的东西。
里面是一座金制的景观,其上刻着两只鸾鸟交颈齐鸣,四周以蝴蝶点缀,整个物件精致大气,看得出是费了不少心力。
“嫂嫂心中既已有了主意,環便将本该在大婚上交与嫂嫂的赠礼归还。”
“金铸鸾蝶一座,愿嫂嫂与大兄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王環声音平缓,让人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说完,王環从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正是韦纨怀中的那一方。
“这方帕子,物归原主。”
尹茹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方手帕,语气幽幽,“王環,我还真是看不懂你。”
王環不在意地笑了笑,起身离开,“嫂嫂不必看懂環,嫂嫂看得懂大兄便可。”
院中,王璲自知道王環来了后便一直站在院里那株梅树下,远远望着尹茹的院子。
或许是因为昨夜那盏热茶的缘故,一身白衣的王璲面上的病气看上去愈加明显。
王璲只是静静看着,即使看到王環出来了,他也依旧在梅树下站着,既不过去,也不唤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