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半句了,另外半句被你吃了啊?快说,不说不让你走!”江子鲤不依不饶地扒着他,椅子腿被他翘起一个角,在夏景眼皮底下危险地晃荡着。
夏景一手把那不安分的椅子连人一起摁下去了,谁知刚一收回手,椅子便又翘了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僵持片刻,最终,还是夏景先败下阵来:“算了。”
他斟酌片刻,似乎极难开口,好半天,才拐着弯说:“我给杰瑞买了个大笼子,你……”
江子鲤一愣,想都没想立马站起来收拾东西:“我要去看!”
夏景阻止了一下,还是没阻止成功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腿带着椅子往后仰去,椅子背哐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江子鲤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扶起来,夏景的目光几乎带上了一点无奈。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某个人桌上刚刚摊开的作业:“你今天玩了一晚上,作业都没写。”
“有什么大不了的,熬一会就做完了,”江子鲤一巴掌把东西全归进书包里,推着他出门,“走走走,杰瑞我回来这么久现在还没摸到呢,手都痒了,再说我也很久没见阿姨了,这么长时间没打招呼也太不礼貌了。”
夏景被他一路挟持着上了车,这才有机会开口:“它可能会咬你。”
“连它亲爹都不认识了,我回头可得好好教训它一顿!”江子鲤眉毛一挑,“说起来我小时候被我爸就是这么收拾过来的,拿充电线当小皮鞭,对着屁股啪啪抽,可疼了。”
司机探究的目光从后视镜递过来,夏景估计是觉得丢人,往后一靠,任凭江子鲤怎么撩拨都不肯吭声了。
江子鲤一路上的叽叽喳喳直到下车才消停。从夏景说出那句话,他脑中就像安了一块不会停电的:-D马达,一刻不停地发布着激动雀跃的指令,好像全身的细胞都很亢奋,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医院自带的阴冷缓和了一点他不正常的兴奋,七扭八拐绕到住院楼之后,江子鲤才重新变回了原先要脸爱端着的那个小少爷。
进楼之前,夏景脚步停了一下,扭回头来说:“要不你在外面等我。”
江子鲤一愣:“为什么?”
夏景很轻地蹙了一下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江子鲤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不想让自己接触到生着病而且精神不稳定的苏阿姨。
今天书装的多,有些沉,江子鲤轻轻提了一下书包带子,过了片刻,他说:“我还是上去看看吧,阿姨说不定还记得我。”
在夏景说话之前,他又补充道:“而且住院部这边没啥人,我不太敢一个人待着。”
他眼睛里是真心实意地有点怂,夏景回忆起他当初在鬼屋里的样子,只好沉默着同意了。
苏文茹的病房在六层,江子鲤在夏景和医生交流时听了一点,她肚子里长了东西,情况很不好,再加上她本人非常抗拒化疗,因此没办法做手术,只能这样拖着。
苏阿姨折磨着自己和她唯一的儿子,耗到油尽灯枯的这一天,终于也折腾不动了,看见夏景和江子鲤推门进来,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再像以前那样绷着过激的警惕。
夏景把买来的东西放下,拉过一个凳子坐了,苏文茹就像自住院以来的许多次那样,抓着他的手不放。
她曾经无数次遗忘夏景,但或许是疾病让她终于肯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过去,苏文茹前所未有地依赖起儿子来。
手被捏的发疼,夏景也没管,只出声说:“还不愿意化疗么?”
苏文茹像个小孩一样摇摇头,语气很任性:“疼,受罪。”
“但是你可以多活两年。”夏景看着她。
苏文茹依然很固执地摇头。
她的手紧紧抓着夏景不让他动,江子鲤在一旁看着,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他把桌上买好的水果用抽屉里的刀切块,又按照医生刚才嘱咐的配好药,连倒好的温水一起放到了夏景旁边。
他一靠近,苏文茹立刻紧张起来,夏景抬眼看了她一下,虽然没有别的表示,但床上虚弱的女人立刻被安抚了,平静地接过切好的水果,没有发疯。
夏景呼出口气,轻声对江子鲤说:“谢谢。”
江子鲤哥俩好地握了握他的肩,没说话,夏景偏头不知盯着哪里看了好半天,才重新对苏文茹说:“你休息吧,我们走了。”
苏文茹并没有挽留,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的手,江子鲤看着却觉得有点奇怪。
夏景站起身,等出了病房之后,他才没忍住问:“阿姨这是怎么了?”
夏景看着地面,好一会,才回答说:“记性太好。”
记性太好,所以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子,不应该对他不好;但也正因为记性太好,所以她记得以往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愧疚让她现在不敢对夏景更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