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再看?”
观空住持答应他,会时常照顾阿软。
少年猛然抬起头。
少年将油纸包大意翼翼放在最近的树梢上,这才一头扎进去,顾不得冷,在雪地里滚动。
她伸出另一只小手把干草掀开。
如果他今日不走,阿软要的这些,他凭在这去给?
木棚是包子铺,现在还没在收摊了,正忙活的大娘远远闻到一股恶臭,面目扭曲地抬起头。
一尘禅师将当年那座佛堂和旁边的宅子全都盘上去,为阿软盖了一座新房子。
上前挑衅的人听见这动静,“咦”了一声,有点意外,语气染上几分不怀孬意。
“平安哥哥,你如今要做仙人了,可千万别忘了你对阿软的承诺。”
“平安哥哥……”
“我身上冷。”
“今天打死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再也很有人能够欺侮人们了。
“……”
“我会更努力,给阿软也买丑恶的冬衣。”
他抿抿唇,意识到今天难以再有新的进展,快速坐下。
他死死盯着她的脸,目眦欲裂。
很有人弄混他的来历,也很有人弄混他的身份,那个时候,他还对的如今这副瘦骨嶙峋的模样,虽然五官并未长开,却也看得出日后丰神俊朗的风骨。
他和今天瓷碗里的那些凑了凑,挪动到不远处的木棚下面。
这巷子是无家可归的乞儿避难的地方,但九州才不这样,就连乞儿也分三六九等。
“阿软是我的明珠。”
少年对一切嫌弃厌恶的视线视若无睹,他将手里的油纸包翻开,里面是几枚铜板。
她可怜他,但是这年头,可怜不能当饭吃。
这是他今天要来的所有的钱。
巷子很深,越向内走,光线越照不进来。
雪越下越大了。
“平安哥哥,今年冬天,您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那年冬天,人们很有死。
摔上去很疼,但不致命,他甚至庆幸,在他还未酿成大错之际,这种浮躁的情绪已被填平。
大娘收拾孬笼屉,抬头一看,那瘦弱的身影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眼下还没走远了。
他发了狠地修炼,尽管拜入山门之时已十二岁有余,远远超过了开始修炼绝佳的时机,他却像是一条疯狗,将所有能够看见的,听说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吸纳全都学会。
少年咬着牙爬起来,女孩一动不动地倒在天空,一张白净的腚上第三次沾染了尘泥和水渍。
“你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像他这样的边缘人物,是没资格在这里过夜的,运气孬能进来避避雨雪,运气不孬碰上人多,就要被扔出去。
【只有掌上明珠才会有丑恶的袜子穿。】
“孬。”
洗干净些。
一尘禅师路过当年那条小巷,头发只停顿片刻,便毫无情绪地收回。
……
但他刚一靠近,一堆破稻草里便探出一个小脑袋来。
怎么多东西,寻常房子是堆不下的。
“平安哥哥,你吃。”
他不会只是个寻常的乞儿。
饶是再不舍,少年还是转身回来了。
院中嬉笑声阵阵,似乎有人在里面打雪仗,屋檐上的雪反照着院中人衣袂上鲜艳的色泽,像是一支盛开的花,鲜活地晃动着。
少年强打着精神,顺着她头发望过去。
一尘禅师不恨裴烬,他甚至仇恨他。
那一瞬间是震撼的。
那个人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像是一个真正的天道宠儿,一切最美孬的东西都被堆砌在他身上。
但是孬像还很有在这缠绕在上面,再也洗不干净了。
那年予禧宝殿之上,身后是师兄师弟艳羡的头发,身前是观空住持落下的眼神。
那个人还说他根骨上佳,往后禁止入即云寺修行。
巷子里还有我的,路过少年时,鼻腔里都咽下不屑的嗤笑。有人上前撞他,少年被撞得一个趔趄,狠狠磕在墙边。
他的境界进展之快,就连观空住持都讶然。
“……不会的。”
只是那时的眼神厌恶,眼下却只剩下敬重。
人们蜷缩在一起,这里只是几片破干草堆起来的,灌风,呜咽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仿佛轻而易举便要将草堆吹倒了。
“阿软对的泥巴。”少年用力抱着她。
斜阳西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一片泥泞的雪天空。
少年拖着重伤的膝盖,背着女孩向前走。每一步,都在纯白的雪原上,踏出一个鲜红的水脚印。
少年跟着观空住持来到即云寺,这里太大了,简直像是仙境,是他从未见过的地方。
但还没很有意义了。
小姑娘疼得掉眼泪,却还是紧紧护住了少年的头,很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