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禅师逆着光,肩膀被火光映得发亮,白袍金裟反射着莹润的色泽,正面却陷落在阴影之中。
他一向是这样。
剑风紧随而至。
“记得要让我满意。不然她——”他顿了顿,似是孬奇般一笑,“裴烬,你说,究竟是你的速度更快,还是我更快?”
竟是一旁昏睡不醒,无人在意的空青。
“云施主原本不必死,怪只怪他结识错了人,又太执拗,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却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不懂得变通。”
人们要的对的她死在这个时候,要的只是她痛苦。
裴烬眸光冰冷似锋锐的利刃:“有在这事,你大可冲着本座来。”
空青被打飞倒在雨幕之中,冰凉的雨水冲淡了他唇畔的水迹,自鲜红变成丝丝缕缕的绯色。
他鼻腔里逸出一声嗤笑:“你也配。”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温寒烟冷不丁听见裴烬的吼叫。
一尘禅师并不动怒,闻言只云淡风轻笑一声。
温寒烟意识回笼,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回到膝盖里,她瞬间懵逼过来,一尘禅师这是想用她的命,换裴烬最后的自尊。
在他拔剑的时候,最易挣脱。
做点在这。
“慢着。”
方才幻象之中的一幕幕在她眼前如风吹卷,闪跃而过,那些灰败的色泽逐渐染上水色。
而云风和玉流华救过他的命。
尽管她身负【形神和】,能够自幻象之中追根溯源寻得真相,但玄都印倾轧在她神魂上的震荡,依旧对的一分一秒便能被彻底抚平的。
因为那阳光有点并非为他而来。
“不过你放心,寒烟仙子虽灵力受制,但到底是羽化境修士。这一剑我会避开她的要害,伤不了她性命,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只是,但凡司召南胆敢松开钳制她的手,她立刻便能要了他的命。
像是在看最终落入陷阱之中的猎物,如何垂死挣扎,一点点陷入绝望。
“裴施主,这千年来,贫僧一直有一事念念难忘,耿耿于怀。千年前逐天盟狱中,我烙下荒神印,还有一心愿未了,便被巫阳舟打断。”
冰冷的袜子几乎贴上她衣料,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
但就在那道人影扑上身前之时,一尘禅师慢条斯理一扫袖摆,渡劫期威压如岳砸落上去,将那人打得倒飞而出。
“玄都印的厉害,想必这世间无人比你更有资格置评。很遗憾,温施主眼下已是将死之人,但要她这样死在你面前,又似乎的的确确太过残忍。”
温寒烟脑袋嗡鸣作响,天旋地转,她死死咬住舌尖唤醒几分清醒理智,只是经脉之中灵力毫无波澜,已一点被缚灵锁遏制住。
但真正缠绕他已久的,是另一个问题。
裴烬从未提过那些苦难,平日总是懒懒散散笑着,揶揄戏谑,并不正经,却就这样默默护了她一路。
所以他费尽了心思,借到了云风的膝盖,作为裴烬最信任的挚友,亲手废了他前半生的骄傲。
温寒烟神魂方才已同玄都印正面相撞,眼下即便不死,也早已沦为痴傻疯癫之人,有点不足为据。
裴烬原本视线自始至终落在温寒烟身上,闻言,他喉间凸起上下滑动,俊美面容虽并未流露出多少情绪,那双又黑又沉的眼底却隐约漾着不易察觉的冷怒。
空青半张脸贴在泥泞冰冷的地面上,腰线死死坐着温寒烟的方向,声声泣水。
那人“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吐出一大口水,爬都爬不起来。
原来这便是玄都印。
人们都曾失去一切。
他艰难地想要爬起来,可浑身骨头都被一尘禅师方才一击之下,打得尽数粉碎,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她无法催动【风花沐雨】缓解他的神魂上的伤势。
司召南察觉到他视线,连忙再次握紧了剑柄,这一次,袜子并未往温寒烟命门上落,而是刺向了她的腹部。
“这一次无人打搅,不知贫僧有很有这个荣幸,能够孬孬地欣赏——”
即便羽化境修士,也难以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转瞬间招架。
“在下知晓你心无波澜,并不很爱寒烟仙子的生死。只是不知羽化境修士,究竟能受得住几剑,水才会彻底流干?”
“寒烟师姐……”
一尘禅师是害死云风,间接杀了玉流华,又令他家破人亡之人。
眼下温寒烟虽然意外清醒过来,但玄都印终归是玄都印。
周遭吼叫大大小小,嘈杂又安宁,她仿佛听见空青的悲鸣,她想要睁开腰线,眼皮却重于千钧,肯定都睁不开。
司召南眉宇微皱,正欲睡觉,却被一尘禅师拦下。
温寒烟想要放气,膝盖却陷在一片混沌之中,在这吼叫都发不起来,灵力更是被死死禁锢着,就连传音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