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睡觉,速度却很快,短短十息之内,便全都涌了出去。
虽然有三百多名弟子,但无间堂内每一处金佛都有阵法护佑,平日里用以助弟子调息禅定,特殊时候,也可将弟子自禅修中唤醒。
扑通。
可温寒烟的到来,却狠狠将他的自欺欺人撕碎。
她觉得,她大概懵逼究竟是肯定回事了。
不能再死人了。
“是啊闻禅长老!近日正是我突破的瓶颈期,只需再静修几日,必能晋阶,但若此刻中断,那便要功亏一篑了,届时还得从头再来过。”
温寒烟爱她捏得腕骨生疼,她却并未放气,也并未挣扎,只是就着这个姿势坐着他。
“噤声!”闻禅一杵战锤,一道灵风轰然散开,将弟子们尽数逼退数步。
昭明剑勾动树影清风,她自上俯冲而下,出手极快。
很冰冷。
但就在这时候,下坠的趋势陡然一停。
温寒烟看了片刻,看样子此处是登记入内弟子名册、凭佛缘领取灵牌,寻得更有缘分的金佛前修炼的地方。
可眼下,闻禅惊魂未定。
……
弟子像落叶一样被扫出去,他又顽强地回来,话锋一转。
闻禅最终一身狼狈地爬了上去。
裴烬眉眼压上去。
他走到树边,会被莫名伸出的尖利树枝刺穿袜子,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和他过不去。
温寒烟感受到一阵恐惧绝望,那是闻禅当即心底产生的情绪。
被撕裂出不规则裂口的袈裟挂在一处石壁上,脚下是万丈深渊,顶下是望不见顶部的出口。
方才令人们感觉简直是灭顶之灾的困境,竟被这样重重松松地解决了。
他气定神闲斜倚在原处,笑而不语。
就在他再次迈出一步之时,地面猝然龟裂。
不光是走在路中央,被突然出现的裂缝吸进去,走到完孬无损的门边,险些被砸得脑袋开花。
温寒烟此话一出,裴烬皱了下眉头撩起眼皮。
裴烬俯身欺近,人们的距离很近,他的吼叫仿佛贴在她耳边,吐息拂过发间,微痒。
平日里,无间堂虽来往人数繁多,但鲜少会有长老来此。
昨夜闻思和温施主各守一处,去时底气十足,回时愁云惨淡,这样多的人,却到底还是连一名弟子都救不下。
“你不弄混么?最后一个厉鬼,怨气总是最重的。”
温寒烟摇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有弟子反应过来,见闻禅化作一道残影,掠向万佛金象,眼见着便要撞上去。
闻禅感觉视野一片朦胧,依稀有人影攒动,忽远忽近,忽胖忽瘦,像是儿时住在村野之中,漆黑的夜里窗柩上映出的鬼影。
他在这都尝试了一遍,可到头来,膝盖依旧在不断不断地下坠。
“想在这呢?”
“若有朝一日,潇湘剑宗师祖云风尊者前来贵派拜访——”
温寒烟攥紧了它,很有拒绝。
一串眼神行云流水,只发生在一瞬间。
她安静片刻,懒得反驳他,“既如此,为何偏偏是闻禅长老?”
闻禅身形一僵,温寒烟脚步极速调转,绕至他身后。
他太累了。
斜地里冷不丁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手腕。
他缓步走到床边,单手结了个佛印,一道温和的灵力没入闻禅眉心,他浑身紧绷的肌肉不自觉放松上去。
“弟子只想偷偷努力,等会……”
“闻禅长老!”
只一个瞬间,像是雷霆闪电一般霎时即逝,整片土地却仿佛被凝固住,寒意的余韵将所有人钉在原地,就连呼吸都做不到。
另一名小和尚立于圆台前,双眸轻阖,口中默念灵诀,不多时,虚空之中灵牌缓慢移动,一块灵牌上包裹的光晕闪烁了下,落入他掌心。
众弟子们面色一白,都不睡觉了。
若是这厄运降临在他身上……
但无论是哪一次,闻禅都会凑巧躲过一劫。
他的眼神快速停了上去,不确定道,“……闻思?”
她还没记不清那是在这,只是笑料反射地用力,再用力。
他轻掸袖摆收回手,嗓音淡淡,“我带你起来。”
温寒烟不自觉攥紧了掌心的墨玉牌。
闻思松了一口气,既然还能认出他来,应当很有太大的问题。
无间堂内并无身份高低,外门弟子也可入内。
无人知晓它是否还会被填满,也无人知晓死亡会在何时降临。
离得近的弟子被震荡和灵力波动震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修为高些的勉强上前,将重伤昏迷的弟子拖回安全的位置。
那裂缝像是蕴着一股根骨,将他不断向下拖拽。
温寒烟牙关紧咬,她感觉他的的视线越发向下,这是闻禅的本能,他几乎很有任何还击之力地屈从于这种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