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垂下眼来:“为何?”
温寒烟莫名其妙:“什么‘为何’?”
“你向来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性子,今日却偏偏不要我对东幽出手。”裴烬掀起唇角,笑意未达眼底,“为什么?”
温寒烟察觉到他情绪波澜,却摸不透他不悦的缘由。
莫非是因为他同东幽有旧怨?
思及此,温寒烟拧眉道:“即便你要出手,也该——”也该选在一个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时候。
温寒烟话还没说完,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声音从斜地里传来,有人伸出手。
“还真热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朱红色的衣摆缓缓落下,露出一张刻着莲纹的玉简。
叶含煜目光一顿,难以置信盯着近在咫尺的身影,片刻之后,眼底浮现起一阵狂喜。
“姐姐?!”
许久未见的叶凝阳一身朱红长裙,袖摆金丝滚边,前襟绣着枫叶,发间金钗流苏摇曳,一身珠光宝气,在日光掩映下耀眼得几乎令人无法直视。
叶凝阳朝着温寒烟几人微微颔首,随手将玉简扔过去。
她显然也听见了先前那些话,这玉简与其说是“扔过去”,更像是“砸过去”,好不容易爬起身的统领被这一玉简砸的,登时呕出一口血。
叶凝阳讥诮开口,“东幽不养闲人?”
面对着她的时候,守卫统领态度骤变,连忙一边擦血,一边手忙脚乱恭敬去接。
“叶家主……我……他——”守卫统领惊疑不定地看着叶含煜,片刻又去看叶凝阳,这目光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几次,越看越心惊。
这样相似的两张脸,叶含煜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几乎是在往他脸上明晃晃地扇巴掌。
“连贵人都认不出,是在等我帮你守城门吗?”叶凝阳盯着他冷笑一声,屈指一弹腰间赤影窄刀。
身后四五十名红衣劲装侍卫应声而上,护在温寒烟几人身侧,对着城墙下的守卫统领怒目而视。
气势登时朝着另一边倾轧倒去,守卫统领脸上的肉一颤,“我、我……叶家主恕罪!我只是——”
“我没兴趣听你说废话。”
叶凝阳一把将温寒烟拉到身边,“拜帖既然已经拿来了,那现在你该做什么,还需要我来提醒吗?”
守卫统领简直后悔得要晕过去。
他怎么能想得到这几个风尘仆仆的人,竟然真的是兆宜府的贵人?!
早知道这样,他刚才就不该逞一时之快,多嘴说那句话!
守卫统领咬咬牙,扑通一声跪下来,用力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浑身的肉都随着动作颤动。
“对、对不起,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冒犯了几位贵客!”
这边磕头磕得震天响,叶凝阳却分毫没在意。
她转头看向温寒烟:“够不够,让他再多来几个?”
叶凝阳话音刚落,守卫统领便会了意,片刻不停地连连磕头,很快便见了血。
温寒烟垂眼看着他,看着他额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肥肉淌下来,难看至极。
她惊讶地发现,她心里竟然没有分毫怜悯。
倒也谈不上快意,她只觉得本该如此。
原来,她根本没有那么善良、那么无私。
“行了。”叶凝阳差不多便喊了停,她毕竟也是来客,不想刚来便让东幽面子上过不去,只能适可而止。
“不管她是不是司珏的未婚妻。”她眼睫垂下来,居高临下中漾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息。
“作为我的朋友,她没有资格进去吗?”
……
一座清幽院落之中,四周水渠清泠,和煦轻风微漾,惊起水面点点涟漪。
一人于槐树下蒲团上盘膝而坐,浅金色衣摆逶迤而下,浮于水面之上,如同散开的金莲般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他一头墨色长发被玉冠高束,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几分艳色却又被立体的鼻骨压下,平添几分薄淡的冷意。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平静。
“少主,兆宜府的人到了。”
司珏缓缓睁开眼睛,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知道了。”
清晨司予栀自顾自扔下话走了,纪宛晴跟他闹了许久。
他好声好气哄了半天,才得以脱身。
“不过……”前来通传之人欲言又止。
司珏有点不耐烦地皱眉:“说。”
“叶家主此番随行人数,与前来赴宴前的说辞有些出入,多出了四人来。”
司珏漠不关心轻哂一声:“随便她。”
通传之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走。
“还有什么事。”
来人犹豫良久,还是实话实说道:“……其中有一名白衣女修,出手杀了一名东幽弟子。”
司珏撩起眼皮:“她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