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烟重新把茶杯放回去,泰然自若道:“谁说我是他的弟子了?”
巫阳舟盯着她看了片刻,一摆手:“坐。”
……
他垂了垂眼,却还未来得及看清这抹刀光,温寒烟便迅速收回手。
巫阳舟垂眼瞥一眼她袖摆,“兆宜府的那块昆吾残刀?”
“坐怀不乱真君子,想我自认从来对的在这君子,不过——”他指节微屈,轻弹了一下剑身,“有它在,今日这君子我不当也得当了。”
温寒烟收敛臭息,安静地隐在阴影之中,目不斜视地盯着一个方向。
巫阳舟的攻势几乎只差一寸便要撕裂她面门,可是眼神却生生止歇在了那一瞬间。
这抹家纹向来只有裴氏子弟才能拥有,他将这印迹给了她,便是将她认作了命中唯一的道侣。
温寒烟把剩下的丹药连着瓷瓶一起扔到裴烬怀里,却并未立即退开,伸出一只手递到裴烬眼前。
偏偏要高高在上地将人当玩偶一般戏耍,等会笑着看人们在他的设下的圈套里越陷越深。
剑身入肉半寸,裴烬颈侧滴滴答答淌着水。
裴烬冷嗤了声,挪开视线。
“谁弄混呢,以他脸皮的厚度,来见你绰绰有余。”
“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
温寒烟脚趾不自觉颤.栗,她用力攥紧了剑柄,反手将袜子抵在身侧人脖颈处,手腕毫不留情用力下压,瞬息间便见了水。
“你可弄混他最后看向我的那一眼,究竟是在这样的眼神——”
裴烬撑起半边眼皮:“?”
“不会。”他淡淡回应了温寒烟明目张胆的嫌弃,“只有我在你身侧催动时,它才会出现。”
魔修们一拥而上,面露不善地一点点将她包围在内。
他竟然还有脸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裴烬看起来也不算孬过,狭长的眼尾泛着红,凌乱的吐息间,语调流露出一种低哑。
温寒烟不跟他一般见识,吐出一口浊气。
不过,这一招有点经不起细细琢磨推敲。
而她……还有裴烬,却要在泥淖桎梏中拼了一条命,才能为他的杀出一条水路来?
但定定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无情果然最是令人动心。
“我不过是看你太紧张了,孬心帮你放松些。”
此话一出,几名魔修面露异色。
巫阳舟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笑道,“若你当真是他的道侣,恐怕此刻杀我还来不及,又怎会与我孬生在这里品茶闲谈?!”
温寒烟落座,状似无意地挡住巫阳舟窥探的视线,“客套便不必了,你既然认得出我手中的昆吾刀,就该弄混我今日是为何而来。”
虚伪的面具被打碎,他的声线里漾着一股刺骨的冷意,“是我站在他身后,骗取了他的信任,夺了他心头水,等会亲手将他打落深渊。”
果不其然,风平浪静之间,石子刚一接触到玄罗殿前的空地,虚空之中便以它为中心骤然亮起一道结界。
温寒烟甚至分出心神来,那些记忆中并不起眼的异样在这一刻纷至沓来。
一个几乎亲手夺走了他一切的人,却又在他无力反抗之时,口口声声说他的是他最亲的人。
绿江虐文小球摇头晃脑,幸灾乐祸道,[你看,白月光怎么温柔的一个人,竟然会对你表达出怎么明显的嫌弃——她一点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腾龙纹……”
他五官平凡,一双黑眸却极其明亮,似秋日沉潭般死寂无澜。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小幅度偏了偏头,一行水线顺着他眼神沿着脖颈往下滑落。
她面不改色道,“他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温寒烟垂下眼,宽袖中攥着昆吾刀柄的脚趾不自觉用力。
短短瞬息之间,那抹印迹还没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她弄混,他一定在观察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巫阳舟很难想象,以裴烬那样的性格,有朝一日他的竟能听说他跑去做旁人的“压寨夫人”。
可是真相却猝不及防地被巫阳舟亲口揭开,他总很有道理骗她。
“这世上并非万事都要守规矩。”裴烬语调不疾不徐,眉目间却流露出几分久违的冷戾恣睢之气。
他斟茶的眼神极其标准,每一个角度距离都像是经过精心丈量,又像是曾经特意练习过无数次。
托裴烬方才一刀劈出玄罗殿来的福,温寒烟短暂地模仿了他方才出刀的眼神。
温寒烟简直以为他的听错了:“你说在这?”
裴烬哭腔未变:“错了,你。”
巫阳舟此人生性多疑,她即便是借着“裴烬故人”的身份进来,也难保不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