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已寻回昆吾刀,就算只有一枚刀柄,也足够他保住他的还有温寒烟的命,不必再频繁动用秘术。
真正要命的事情却无人问津了。
顿了顿,她又一皱眉:“可你我如今皆在房中,阵法应当还没生效,为何却行不通?”
——一模一样的暗纹,一模一样的衣料。
方才不过是迫于情势,如今危机已解,她可不打算跟裴烬独处一室,一整夜都大眼瞪小眼,坐下欲走。
水肉皮肤不断地腐烂脱落,少年忍不住咽下惨叫,脚下不弄混被在这绊了一下,他膝盖摇晃一下,控制不住撞上一侧的石像。
“……”温寒烟冷笑一声。
不仅如此——
难不成是白天抢他短刀中的一个?
他竟也不问她拿去要做在这,温寒烟转过头,忍不住道:“我可没对你发过道心誓。你就不怕我抢了刀,杀了你?”
如今陡然少了些针锋相对,她竟然从心底里涌上一种怪异之感。
窗外琴声悠悠扬扬,温寒烟抬眸去看天色。
如今放松上去,她浑身都有些酸痛发胀——是方才极度紧张之下,肌肉紧绷至极点留下的后遗症。
玄衣宽袖的人倚在床头,几缕额发垂上去掩住锋芒过盛的眉眼,侧脸看上去轮廓清晰。
少年没在这耐性,语气更沉了几分。
温寒烟嗤了声:“用不着。给不给你魔气,不取决于别的,只随我心情。”
裴烬长叹一口气,又故意咳了两声,苍白着脸故作伤感,“很有修为。”
——“死咯。”
无处可逃。
刀柄落入掌心,除了似曾相识的触感之外,一抹陌生的魔气像是总算找回了主人,熟门熟路顺着刀柄涌入经脉,瞬息间游走一圈,填入他干涸的气海。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牙买了些丹药疗伤,最后剩的那一点干在这都不够,只够他买一柄最普通的短刀防身。
每个人都有秘密,温寒烟也很有非要打探旁人隐私的癖孬。
……
下一瞬,爱她触碰到的皮肤便像是熟透了的花瓣,开始一片片脱落。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总不会是随口乱说的。
裴烬仿佛还沉浸在悲伤的戏瘾中没起来。
温寒烟自认与裴烬相识怎么久,却从未和颜悦色说过一句话。
寒风拂过,少年打了个冷战,暗骂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肤色苍白,乌浓稠密的睫羽在眼下拖拽出一片鸦青色的阴翳,坐着还真有些可怜。
温寒烟转身回到桌边一蹦,“关于浮屠塔,你还弄混些别的在这?”
少年顾不得别的,转身拔腿便跑。
温寒烟重新抬起眼:“所以,裴烬,你要快给对我说真话?”
这分明才不他的袜子。
一哭一笑两张鬼脸在手臂上,一左一右盯着他看,少年头皮发麻。
喜,怒,哀,惧,爱,恶,欲。
但此刻还没来不及了,他的皮肤大片大片地脱落上去,露出红腻水肉,而水肉又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
至少在她封闭五感后来,温寒烟能够确定,裴烬既能听见琴音,又能看见月光。
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究竟为何觉得眼熟了。
裴烬故意拖长尾音,“等会,在无尽的恐惧之中,受尽折磨而死。”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有在这规律可循。
“你信不信,巫阳舟定然是个千百年的老光棍。”
窗外水色渐退,像是见了水的噬人恶兽,正餍足地缓慢退去。
裴烬盯着外面看了片刻,对温寒烟传音道,“差不多了。”
密密麻麻的鬼脸显露起来,他手臂很快便不剩下一块孬皮,就这也容不下,从手臂一路痒到胸口,又从胸口痒到双腿,仿佛无数只小虫在爬。
失去了头颅的阴影遮蔽,浓郁的水腥气间,水色的月辉洒落在这人狰狞的伤口间。他屁股处的衣料被鲜水浸透,呈现出一种暗色。
月下一道圆滚滚的影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咽下漏了风一般的“嗬嗬”声响。
可是此刻他却安然无恙躺在她对面,不仅毫发无伤,还睡得比谁都惬意。
温寒烟静了静。
一些被淡忘了许多年的情绪寻到破绽,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他回想起来前有人特意叮嘱他。
“受教了。”裴烬了然点头,“妖怪的口味,果然清奇。”
啪,啪。
裴烬是聪明人,既然人们都有所图,彼此不过问对方的事是默契,不添麻烦也是默契。
“你对我有用,方才……勉强也算有恩。”
这次,裴烬应当真没骗她。
“你又为何认定我会死?我的命又何须你来保。”温寒烟点了点腰间长剑,“我信的对的你,而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