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锦隔着血海远远的望见了玄又。
三万岁生辰刚过的人身着蓝衫,衣摆下的族徽上沾满神女与少君的血。
那是玄又父亲与母亲的血。
年少的白虎主君眼中的恨意被弦锦看得透彻,直至上代白虎主君剿灭云阳氏帝君之时也未曾散去。
弦锦一直立在旁边, 那时的她就在想这个比她小一千岁的人会长成什么样?
应当是镇守一方喜怒无常的主君。
如今真切的见到后,才发觉这人与她想的不一样。
活的肆意通透,待人极好,完全不是印象里的模样。
岁月太过悠长,无声的像只巨蛇在其中慢慢吞食,凤凰一族内斗的事,估摸着玄又也已记不大清了。
“弦锦,腌渍的梅子要不要?”
玄又侧目见弦锦盯着自己手中的梅子出神,以为是她太过想要,护食的白虎主君正极不情愿的伸手分给她一点。
辟谷很久的弦锦早就忘了梅子是什么味道,这东西似乎是酸的。
“要。”
回过神的弦锦朝玄又要了一点。
腿旁的小神君也眼巴巴的望向玄又手里的梅子,常年在天宫仙娥的教导使他正犹豫要不要向她要一点梅子。
玄又瞥见他那可怜巴巴又馋到极致就差没留口水的表情,又不情愿的拨给他一半。
茶馆的话本无非是情情爱爱的故事,百八十年里唯一变的只有书中的人,故事大体都是一个模板套出来的,没什么新意。
玄又扔了颗梅子在嘴里,恰巧吃到那颗没剔果核的,一咬下去咬碎了果核,满嘴苦涩。
嘴里全是还未消散的苦味,玄又也没兴致听下去,领着弦锦和小神君出了茶馆。
湛江一事,水神印已交由岸边的土地仙,状子也递至南天门,不多时上界便会派下神族接管湛江水神一职。
招摇而过的马车与吆喝的小贩,一切的一切小神君皆是以好奇的姿态去看,但这降低了赶路的速度。
玄又挑了个无人的地处拎着小神君的后衣领丢进了鸣鸿里,任他在其中撒泼打滚也不放出来。
凡间正午是浊气最重之时,走了半天的弦锦盯着玄又腰间的鸣鸿斟酌两下开口,“你这刀中世界是个什么模样?”
“和你的剑中世界差不多,没什么差别。”
“我想进去看看。”
玄又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的刀中世界和她的剑中世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望了望羲和神女的金乌,玄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弦锦,不想走路就直说。”
青阳主君面上挂着假笑,声音软糯,“你还真是头脑灵光,可我的确是不想走了。”
她猛地靠近玄又,目光直视她的瞳仁,“你就说行不行?”
玄又退后两步,态度坚决,“不行。”
还真是位毫不通情达理的主君。
弦锦收回目光。
走了半日有余才走出城镇,几天时间里连着走过三个城池,弦锦没了耐心,当下就化作一团清风飞去。
她身后的玄又见状未来的及说什么也化作清风追去,所幸两人的方向是对的。
真真是喜欢乱来,可此前也未听闻这位主君是个喜欢乱来的性子。
玄又飘过底下的城镇,撇了撇嘴。
青帝庙的香火旺盛,怪不得少卿那么有钱,原来不仅仅是家大业大,青阳主君扭头看了眼玄又,还抽空观望了方才飘过的青帝庙。
两万岁的玄又也曾在父亲母亲的庇护下肆意张扬过,那时整个昆仑墟和西牛贺州皆是要唤她一声小霸王。
可三万岁以后什么都变了,上界神族的态度、族中的低迷、挥之不去的仇恨。
一切都像张网一样把她绕在里头,挣不开逃不掉忘不了,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那日穷桑城里发现的一切,血淋淋的仇恨与事实摆在眼前。
年迈的上代白虎主君逐渐老去。
玄又早已晓得,只有自己能长成下一任白虎主君,或是迈入大帝帝君,这才能打破束缚她的一切,才会有让她正视仇恨和那时上界的勾心斗角。
年少的白虎主君飞速成长,她请缨出战镇守极地,后在上任勾陈大帝堕落为邪魔时,手段狠厉,一刀将其剿灭。
二十多万年前的上界神族皆知新任白虎主君在围剿上任勾陈大帝时,术法拳脚精通,竟不输当时的诸位大帝帝君。
老牌神族的耳中,再度响起了昆仑墟白虎一族的名号。
自此,白虎主君的凶名传开。
弦锦梳理了脑中对玄又的印象,实在是无法将眼前吊儿郎当逗弄小神君的玄又和凶名远扬的白虎主君联系在一起。
而青阳主君不晓得的是,她也彻底颠覆了玄又对她的认知。
时不时就喜欢发呆的弦锦和决策果断的青阳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