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烛转过身来,“望”向面前的山澨。
“我要问你,如今你已没有言灵诀的制约,你真要和我……赌这么一回吗?”
短暂的停顿之后,沈明烛继续开口道:
“山澨,蜃楼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卷土重来的势头,不是上一次可以比拟的。它的降临不可抵抗,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迎来彻彻底底的毁灭……
“但你特殊。你非人、非魔、非仙、非神……你是水的具象化,是蜃楼无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蜃楼降世的那一刻,大离会死,这个世界会死。我也可能会死。但你不会死。
“我无法想象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它会成为宇宙尘埃的一片,或许数万年、数十年万后它还有重生的机会。不过无论如何,你是自由的。天地间你可任意来去,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
“可如果你想陪我赌一把……我不知道我们的结局会如何。听闻那个世界的地狱把控着天地间所有玄力,是最强大、却也是最多规矩的所在之地。
“如果真的带着大离强闯入那个世界,我们二人算是前途未卜。也许我们会成为那个世界地狱的囚徒,也许我们会被关押、会受罚……
“山澨,到时候你会失去自由。你……
“你真的愿意继续陪我吗?”
山澨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呼吸连同他的体温全都让人觉得安全可靠。
沈明烛放任了自己一回,顺势把头往山澨的肩上靠了去。
那一刻,沈明烛不由想到了近年来发生的种种一切——
那只眼睛再次高悬于九天之上,它静静注视着所有人,就像在公然地嘲弄这个星球上不堪一击的人类。
这一次,它不光是在用那只眼睛注视大家了。
信奉它的、潜伏在世界各地的信徒快速在它的号召下有了行动——
他们在无数地方悄然画下了一只眼睛。
如此一来,即便不抬头看天,即便不低头看水里镜子里的倒影,人们也会疯。
妇人去裁缝铺买了一块布,回家后为自己的女儿做起了衣服,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布,一针一线正缝地用心,忽然对上了藏在锦布纹理中的一只眼睛。
路过郊外的人听见有人在呼救。
他赶过去,看到了一个被野兽咬伤了腿的人趴在草丛里哀嚎。
“别怕,我帮你包扎。”
他低下头,捞开那人的裤腿,猝不及防看到了他腿上绣着的一只眼睛。
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并且防不胜防。
看到眼睛的人的结局只有三种——
发疯后自尽,发疯后杀人,成为邪神的信徒。
蜃楼的势力如瘟疫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染了整个世界,几乎吞噬了所有人的理智。
到后来这个世界大部分人全都疯了,他们全都成为了邪神的信徒。
只除了大离。
大离成了世界上的最后一片净土。
可也正因为如此,大离成了众矢之的,遭遇了其余所有王国的合攻。
因为这场战事而死的人,更甚上一次的十倍。
血液与死亡已足够多,蜃楼的降临势如破竹。
这个世界的毁灭,就只在旦夕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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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哪怕是它尚未降临,沈明烛也自知守不住大离了。
连上次与他合作的、其他国家的大巫,居然也全部发疯反叛了。
面对这样强大的攻势,沈明烛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不久前,一拨人攻进了皇城,另外一拨人则攻向了瑶山——那是大离国众玄力高手进行研学的地方,灭了那里,就等于断了大离的未来战力。
沈明烛派山澨前往瑶山。他则亲自负责驻守皇城。
可他自知自己也守不了多久。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快被救世的压力折磨疯了。
如此,沈明烛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面对一座又一座陷落的城池,他几乎放弃了希望,只凭着本能在守护皇城。
所以他解除了那能在特定条件下制约天地间一切事物的言灵诀。
他都要死了,他当然要放山澨以自由。
沈明烛独自战斗到最后,已㑲楓做好尸体被敌军踏碎的准备。可是——
山澨居然回来了!
在尸山血海中,在邪神眼睛的注视下,山澨如逆着可怖洪流而是的那个人,在所有人远离沈明烛的那刻,一步步地往前走到了沈明烛的身边。
“山澨,我不是给你飞鸽传书,让你直接从瑶山离开,别再回来了吗?你已经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