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安德廖沙下了车,将围巾松松地绕在我脖子上。
我们一起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到达地面一层,“这次画展是由尤拉的叔叔牵头举办的,画展后还有派对,来得宾客中年轻人不多,你不要太担心。”
我听懂了安德廖沙的暗示,他是说罗曼诺夫家的人不会来,甚至我见过的例如阿纳斯塔西娅,阿列克谢他们都不会出席,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眼前被极度侵占的白色铺满,天花板是白色,地面是白色的砖,墙壁的接缝处也是白色的,一幅幅画作相隔不远,被红色的丝线连接。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风格。”安德廖沙随手将邀请函丢给一旁的工作人员,他扯扯嘴角,有些不以为然。
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白炽灯强光照射,电线被刻意剥离开,粗糙地裸露在外面,有些地方露出了水泥钢筋结构,但都涂成了白色,那是一种极端刺眼的白色,我不能直直注视超过五秒,不然任何人都会有理由担心自己的眼部健康。
后现代风格不会被批评,但是古典主义的画作是传递了温润,自然,真实的活力这些特点,无论如何与展馆的风格都不匹配。不过,这或许是展馆主人故意想要展示的,风格迥异之间的碰撞带来的新奇有趣。
我跟在安德廖沙后面,展馆是由一条条小径组成,汇聚在中心,那里应该就是希施金先生的画作了。我们刚走出这条小径,到达一片空旷的大厅,天花板很低,给人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更让我难以适应的是,这里的人有些多——合体的西装是男士的标配,女士们露出纤细的脚踝和修长的腿,她们挽着男伴的手臂比起看画,更是三三两两凑成堆小声交谈。
我一眼望去,华贵的服饰,搭配着耀眼的宝石,浓烈的香水味和男人女人们的笑声,我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人群之中了,我开始觉得有些窒息。我退回一步,寻求保护的抓住了安德廖沙的袖子。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仅仅是一个小型的画展这么简单。“尤拉这个家伙······”
安德廖沙皱着眉,他轻轻环住我的肩膀,“弗洛夏,我很抱歉,尤拉说这只是一个二三十人的小聚会···”他有些愧疚,这时我还没有搞懂是为什么。
直到——
“小马金先生?”不远处的中年男士发出一声惊呼。
根本不能躲避,安德廖沙不能做出失礼的举动。安德廖沙烦躁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弗洛夏,这里人很多我没有把握他们不会认出来你,所以,找个人少的地方看你喜欢的画,不用和身边的人打招呼,等我来找你,好吗?”
安德廖沙压低声音,飞快地叮嘱我,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塞给我,站在我的身前,将我遮挡住。
“小马尔金先生,真的是您,我刚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中年人露出谄媚的笑容,端起一杯香槟向这里靠过来。
我抓紧机会,从安德廖沙身后溜开,事实上这一点也不困难,斯拉夫人的体型高大,我普遍只到他们腰间,体型优势协助我像一条滑手的鱼儿从人群里钻来钻去。
身边的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但他们不会想到我就是那个霸占了这半年以来,各个家族间流传的小道消息的主人公,他们的猜想应该是优雅美丽的少女与他们高贵的罗曼诺夫王子一见钟情,这份感情让罗曼诺夫抛弃血统限制,并让整个王室接纳了马尔金家的养女。
他们的想象中,最差弗洛夏也是一个高挑、白皙,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面容与优雅地谈吐,这样才会使罗曼诺夫着迷。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想,所以他们不会将眼前跑开的我——苍白、发育不良,有些神经质的我与弗洛夏划等号。
我闪身转进随便一条岔道,人群聚在大厅里,这里能听见喧嚣的回声。每条路的风格没有区别,我轻轻靠在墙上,油漆味很鲜明,鼻子不通嗅觉失灵得恰到好处,我免受没能全部挥发干净的油漆味的污染。
我捏着手机,气息急促地过分,缓了一会后我站直身体,正式开始参观,虽然事情发展不如预期,可不能白来。我仰着头,从身边第一幅画开始看起。
这不是···我睁大了眼睛,凑近去看画框下方的标示。“女贵族莫洛卓娃局部,于 1887 年创作。”我一字一句地念出声,果然这就是著名的《女贵族莫洛卓娃》的一部分,虽然不是完整画作,但是,它可是出巡回展览画派自瓦西里·伊万诺维奇·苏里科夫之手。
如果说希施金是森林之父,那么苏里科夫就是俄罗斯辽阔粗犷的大地精神,他从悲悯地深度中,为俄罗斯的苦难造像。我没有想到这幅画竟然挂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那么其他地方的画就更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