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中的我臃肿而累赘,头发凌乱地塞在棒球帽里,前面的刘海长得很长,遮住鼻子的长度,我拨到耳朵后面将外套拉链拉到嘴唇下面。平凡的日常就是这样,过着过着我离精致的洋娃娃越来越远,就算将现在的我提溜到巴甫契特的人面前,他们有可能会认不出来。
不过,我很放松,穿什么颜色的袜子,吃哪个品牌的果酱这种事情能由自己决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我可以将灰色袜子丢到一边,也可以草莓混合苹果口味的果酱一起吃,这就是我能随意发挥的日常。
关上门,走下台阶跳了两下,才将鞋带塞进鞋帮里,我系的鞋带很容易松掉,平地摔跤在崎岖的路上可不是尴尬一笑就能过去的事情。我跨过一小片积冰,险些滑了一跤。
一阵寒风让我的五官皱起来,冰棱刮得脸生疼,上次下雪还是我刚到这里时发生的事情,我不能想象三月——已经是春意盎然,花苞纷纷绽放在枝头的春天在东西伯利亚的小镇上完完全全是另一幅景象。
雪花大片大片从天空中倾倒下来,阴霾密布云层似乎都在下降,寂静包裹了万物,侧耳倾听还有噗呲噗呲,雪花落下的声音。
三月的维尔利斯特整整下了两天的雪,然后雪累积起来直到一个月之后才慢慢融化,纯洁的白色消失了,透明的冰块代替它留下,我吐出的热气盘旋在头顶,接着被风吹散。
四月的温度像是漏气的轮胎,无论怎么用力充气仍然上不去,我有些后悔没有套上围巾。枯枝陷入泥土中,我踩在上面嘎嘣作响。从山路上走下来就是平缓的公路,沿着贝加尔湖修建。湖的岸边一圈还残留着积雪,可能还有浮冰飘在水面上。
贝加尔湖就是一个妖精,它的美丽用语言无法描述,震撼的蓝色随着阳光照射的角度,浅绿,浅蓝,深蓝,柔和的波浪和湖水特别的生机能使人注视着它而忘记了时间,因为每分每秒的贝加尔湖都是不同的,眨一次眼睛也许会错过那一瞬间的绝美。
我赶时间,于是小心地看着脚下向前走,这里的冬天会有结束的一天吗?我望了望远处连绵不断山脉上皑皑积雪,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杂货店的木门上插满鲜花,不是温室里精心栽培的鲜花,而是水域边随处可见的香雪球,花梗丝状连成藤蔓,缠绕成一片银白色花海。
“您好。”我拿起一个竹篮,向杂货店的男主人问好。
“是弗洛夏哦,今天刚好送来了辣椒,从东方运来的干辣椒,你一定会喜欢的。”男主人正在摆放杂物,他偏头朝我打招呼。
杂货店是一对夫妇经营,男主人是一位身高两米,虎背熊腰的肌肉男,第一次进入这家店时男主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整理货物,大冷天他只穿着短袖,手臂上栩栩如生的文身让我惴惴不安,以为自己误入黑店。
接着女主人从后门走过来,她了然地让我不要害怕,她的另一半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只要我仔细看就能发现,男主人的腰间系着粉红色加菲猫的围裙,偏见不可取,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我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那我可要多买一些。”上次偶尔提了一下,说这边的辣椒说起辣味,更像一种清甜的配菜,彩椒甚至可以当做水果直接吃,于是女主人告诉我,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市集里贩卖东方辣椒,她可以进一批,说不定维尔利斯特居民正好跃跃欲试。
其他人的口味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要吃吃看辣椒真正辛辣刺激的口感。杂货店不大,但物品归置有条理,置物架干净整洁,铁质的调料架上是一个个玻璃圆罐,褐色红色绿色的粉末编绘一首和谐的小舞曲,叮叮当当的风铃即使是在冬天也没有拆下来。
到处可见女主人的心思,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有黄油芝麻的香气,仔细闻还有香料丰富而奇妙的味道,我穿过这一排,来到对着窗户的那一排。
我抽出小铁夹,从铺着碎花布上的面包架上取下几个白面包,看了看生产日期,又拿了一罐花生酱,索菲亚送来的食物很细致,是时候换换口味,哪怕是在卢布廖夫,我能如愿吃到这些平民食物的机会也不多。
干辣椒放在香料货架的正中间,已经独立包装好,我闻了闻隔着包装袋还有一股刺鼻的辣气,正品无疑,两包辣椒被我丢进小篮子。零零散散又买了一盒黄油,一瓶鲜奶油,一把意大利面,番茄酱,黄芥末酱,一罐火腿······等到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足足三个塑料袋,我试了试,无论怎样提,我的极限只能负担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