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煜紧紧双手往上抓紧裴谞的手臂,用力到指甲划破裴谞的皮肉,将指尖染红。
“为什么不说话?说话啊!”
眼睛看不到,耳朵也接近半聋,裴谞的心被撕裂成两道口子。
快来不及了,他就快来不及救他的阿煜了.....
“阿煜!颜煜!”
听到声音的颜煜停顿一瞬,突然扑进裴谞怀里抱住对方,抽泣出声。
“阿煜..”
“你...抱我吧裴谞..”颜煜痛苦地抵在裴谞胸口,“我真的....很害怕..”
裴谞心疼到难以呼吸,抬起右臂将颜煜抱紧。
“我看不到了,我不看不到了....你杀了我吧裴谞,我受不了了...”
抽泣转为大哭,颜煜一直觉得自己不怕死,可死亡以这种方式来临的时候,他还是害怕了。
黑暗滋生恐惧,永无边际的黑暗带来无法承受的恐惧。
“我一定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裴谞收紧手臂,“阿煜..我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保护他的阿煜?明明他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还会有无能为力...还会有这么害怕的时候..
比被锁在坟茔中、扔进枯井中时,害怕千千万万倍。
“我生下来就什么都没有,永远是自己,苦难、非人的日子,我都不怨,但无论是什么神、什么佛、什么仙,或是妖鬼,求你们...不要带走他..求你们把他留下来吧...”
颜煜听不到裴谞的祈祷,只沉浸在自己恐惧中。
在慢慢停止的哭泣中昏睡过去,梦中什么都没有。
看不到江洲的花,听不到江洲的雨。
唯有黑暗将人吞没。
“阿煜?”
裴谞摸了下颜煜的脉,脉搏很弱,但对此刻的颜煜来说还算正常。
他小心翼翼地把颜煜放倒,自己平躺下去,让颜煜枕着自己的胳膊,将人抱紧。
“阿煜,别怕,我们明天就上路,我一定会救你。”
禺阳城的夜,太沉静。
无边的浓墨铺洒,肆无忌惮地向远方蔓延,遮盖天际。
星光与月色浅淡,似沧海一隐没于黑夜之中。
长夜转瞬即逝,月落日升,光线透过窗棂照在裴谞身上。
白色的纱布已经变成暗红色,从额头到脖子再到身上,全都是汗。
房门轻轻从外叩响。
韩让昨晚看到裴谞回房才离开,今日一早便来给裴谞换药,顺便带刺史府上的大夫再来看看,也命人熬煮好了汤药。
敲了几遍门屋内都没有回应。
“陛下?陛下您醒了吗?”
刘安早起也赶紧来请安,正看到韩让领着府上的大夫和端着药碗的婢女在门口。
“韩统领。”刘安走过去行了礼,“陛下伤得重,尚未起吧?”
韩让又敲了两下门:“陛下?陛下您在吗?”
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糟了,我昨日应守夜才对!”
韩让慌乱起来,一脚踹开房门跑进去,刘安也赶紧跟上。
内室中床榻上,裴谞平躺在外侧,颜煜枕在裴谞的右臂上,裴谞就保持着抱着颜煜的姿势一夜未动。
韩让看到人在,先是恐受责罚,后见两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醒,心里不由得一紧。
“陛下!”
韩让跑到床边,搭上裴谞脉,乱,而且身上很烫。
“大夫呢!快进来!”
大夫听到声音急忙跑进来,过去查看。
“怎么样?”
“陛下是伤口裂开有些感染以至发热,换过药再按方喝药,便无甚大碍。”
“那就好。”韩让想到颜煜扯住大夫,“再看看颜大人,为何他也不醒。”
“是。”
大夫伸出手犹豫一会儿,把颜煜的手从裴谞胸口上抬起来。
“这...死了?”
“死了?!你开什么玩笑!他不能死!”韩让拿起裴谞床边的短刃,拔出来架到大夫脖子上,“再看!”
大夫吓得差点儿跪下,急忙又仔细诊脉才感受出微弱的脉搏:“没..没死,但是...但是..但快死了。”
“用不着你说!起开!”
韩让知道裴谞最害怕什么,翻翻找找找到颜煜怀里的药,一晃竟然还只是几粒。
临走时装满的,满满一瓶子一日一粒的药,足够服用半年。
“这是吃了多少啊。”
他倒出一粒塞到颜煜口中。
刘安看次情形屏退大夫,走出房门接过婢女手中放着药碗的托盘:“都退下。”
“是。”
遣走人,刘安端着药汤,拎着纱布和外敷的药走进来,将房门关严。
“韩统领,现在帮陛下换药吗?”
“好,搭把手吧。”
裴谞的右手紧紧环着颜煜,两个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分开。
“韩统领,陛下...和这位颜大人....”
“不该问的别问,小心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