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让我给他执行死亡,岂不是遂了她的心愿?”
“天亮前执行就不会。据我所知,那女人买的保险将在午夜零点到期,至少天亮前,她不可能续保。”
正说话间,两人眼前的夜色渐渐被灯光驱散,两旁的树木也开始在汽车轰鸣声中发出微微震颤。
“是他吗?”霍至问。
“不知道。逆光,看不清牌照。”
“那等着看车尾的牌照吧。正好我再想想……”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磨叽,和你弟弟似的?”
“谁说我和他一样?”
就仿佛是为了帮霍至立下决断一样,卡车恰好在这时停了下来,而且就停在两人的正前方。
打开双闪、拉起气动手刹并熄火后,民久从驾驶室跳了下来。
仲武看了霍至一眼。
霍至耸耸肩:“那就选‘车祸’吧。”
铭久按下暂停键,将画面一点点放大。屏幕上渐渐出现了颗粒感,这让民久的皮肤显得更加粗糙,但与此同时,他的五官看起来也与铭久的更加一致。
铭久又仔细打量过对方的神态、身形和动作,最终得出结论——眼前这位卡车司机,定是自己的前世无疑。
在重新开始播放前,他先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老茧。他注视着那些茧,那些茧又厚又硬。以前他一直对这些茧存疑,现在他终于找到了答案。
“你手上那些老茧,不是握方向盘磨出来的吗?”曾有位公交司机这样问他。
当时他完全记不起自己开过车,但那只是因为他的前世记忆被死神抹去,眼前的记忆画面足以证明,他不但开过车,还曾以开车为职业。
那么,我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按下了播放键。
民久跳下车后,用手搓了两把脸,然后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捏了一根烟点上。
微风撩起阵阵虫鸣,也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些许放松。他深吸了一口烟,望着来时的方向,那里一片黑暗,看不到灯光,也听不见车声。
一般大车上路,都要两两结伴,彼此有个照应。平时和民久搭伴的那辆车今晚没动,只因司机犯懒,想歇一天。那司机老光棍儿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民久不能跟他比。公司里今晚倒是也有其他车出来,但大部分都比民久出得晚。此时民久停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在上高速前再检查一下车况,二来正是为了等一等可能出现的同伴。
检查至车厢中后段的时候,来时路上果然出现了灯光。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来车灯光间距窄、位置低、光束小,明显不是大货车。
民久立刻走到挂车车尾避让。他虽然是个傻人,却是一位出色的司机。他比任何人都注意道路安全,何况这条路路宽有限,而且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来车行驶声渐近,民久扭了一下头,确定自己已经打开双闪。其实他完全不必确认,停车打双闪和拉手刹一样,都是他延续多年的好习惯。
就在此时,来车忽然加大油门,发出可怕的轰鸣声。
民久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头来,便被来车狠狠地顶在挂车的车尾。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他根本没机会看清那是一辆白色的MPV,也根本没机会弄明白对方司机为何会突然将车从路中间转向路边,一直开到他身上。他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哪怕MPV破碎的机顶盖镶在了他的颧骨上,哪怕他的右臂从肘部撕裂、只连着一层薄皮,哪怕他的部分内脏已被挤出身体、鲜血流了一地。
铭久把自己前世遭遇车祸的经过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当他看到肇事司机烂醉如泥时,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类所谓的“愤怒”或“怨恨”。
“我没开车……这车不是我开的……”
记忆画面里,肇事司机哼哼着。他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但不是血。假如不是交警强制问话,他甚至抬不起眼皮。
虽然是醉话,却提醒了铭久。眼前这个醉酒驾车的混蛋只是死神的道具。车祸只是灾祸死神为人类执行死亡的若干种方式之一,并不是他的真正死因。
“执行完毕。”熟悉的提示音在画面中响起。
铭久注视着屏幕中的霍至。显而易见,是霍至为他的前世执行了死亡,而另一人虽然一直没露面(记忆画面为第一人称视角),但铭久已经从二人对话中听出,那人是仲武。
也就是说,这是仲武的记忆。负责调查确认铭久前世相关咒怨、并监督其死亡执行的咒怨执事,正是仲武。
那么,自己的前世究竟因何被人咒怨、又是被何人施怨?带着这样的问题,铭久按下倒放键,试图寻找答案。